撇開了那些尷尬和令彼此不自在的話題之後,芻蕘真是個幽默風趣的同伴,當映蟬推卻他積極推銷的第二盤堆得半天高的面時,她突然想到。
由于自幼在日本及歐洲許多國家生活,所以當地講述起一些小筆事時,總是特別吸引人,而時間也就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喝著甜醇的紅酒,映蟬感到十分的放松。當初就是因著自己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所以她才會選擇圖書館系做為第一志願,畢業後立即參加國家考試,而成為圖書館的館員。
這些年來,雖然同事們來來去去,跑去炒股票或期貨,或是直銷,但映嬋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因為任何工作都不能像在書堆中工作般的帶給她快樂。
還有什麼方法會比自浸婬的書中,獲取別人經驗的累積跟智慧的增長更快速且完善呢?也因此,她臥游寰宇在書里、她學習各種技能也是自責內,書就是她的世界。
現在,經由對面這個人,她卻發現了另一個新的世界,跟隨著他低沆嗓音的描述,一杯杯香甜紅酒下肚之後,她情緒高亢的听他說著凡爾賽宮的歷史、劍橋康河的游河小舟、鄉間燦如黃金滿地的油萊花田,還有夏初隨風飛揚的蒲公英……她不知不覺的瞌睡連連。
正因為聊的都是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所以當今天一早她又睡太遲而急驚風似的鸚飛狗跳之時,壓根沒有仔細回想一些事,比如說︰咋晚自己是怎麼上床睡覺的?還有,芻蕘為什麼會正巧衣著整齊的出現在廚房里!包重要的是——到底是誰調的鬧鐘?
總之,當她見到芻蕘時,只能冽著嘴傻笑,因為芻蕘根本不能她有開口的機會,立即拉著她往外走。
「喏,這是你的早餐,還有牛女乃,車子已經發動好了,我送你去上班。」將映蟬塞進車里,他以極快的速度開車,快得映蟬只得趕快將盤里的蛋卷和水果,杯中的牛女乃送進肚子,免得灑倒了自己一身。
擦擦嘴,映蟬正想向他道謝時,他早已繞過大半個車頭,拉開映蟬這邊的車門,等映蟬一下車,他立刻托著映蟬的手肘,為她推開圖書館那扇不輕的玻璃門,將她推了進去。
「你下班時我會過來接你,祝你今天上班愉快。」然後在眾目睽睽下,在映蟬還來不及反應前,很快地在她腮幫子吻了一記,即匆匆忙忙離開。
就是那個吻令映蟬成了全圖書館的注目焦點,在嘩然和艷羨的眼光中,映蟬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踫到熱情詢問的人,逼得她直想狠狠地踢芻蕘一腳。
而接二連三如潮水般涌來的問題,更是令她招架不住。這個小鎮太久沒有陌生人的造訪了,當映蟬連上個廁所都不得安寧時,她只有如此的自我解嘲。
但接下來的時間里,映蟬得非常努力才能阻止自己尖叫出聲,因為同事們愈問愈多,直到現在映蟬才明白那句老諺語的嚴重性——謊話如蔓生的野草,總是一片接著一片,直到把真理掩埋了。
為了要瞞住所有的人有關這婚姻的真相,所以她扯出相親這回事,為了圓這個謊,她勢必又得絞盡腦汁的編出相親的地方、時間,編得她一身的汗。
而當美紋她們問到芻蕘的職業時,她頓時嚇出了冷汗。糟糕,我們根本都沒有談到這方面的事,我怎麼會知道他是干什麼的?但在我們要結婚的消息甚囂塵上之際,我若說自己不知道他的底細,那……還有戲唱嗎!
假意要將新寄到的期刊擺上架,映蟬低著頭匆匆地走到另一頭,希望藉以轉移這個話題。
期刊的架子是貼牆而立的一個櫃子,當她蹲在那里一本本地排列著期刊時,冷不防一大落的書自架旁的書桌上整疊往她頭上砸下來。
眼冒金星地跌坐在地板上,映蟬哭笑不得的看著那些厚厚的字典辭源之類的工具書,仰頭即接觸到幾對不甚友善的眸子,她們是常來閱覽一些日文服裝雜志的女孩,映蟬揉著被字典劃過的眉角,赫然發現有著猩紅的液體。
「同學們,這些書籍都是公用的東西,請你們要愛惜使用,這樣別人或你們下次要使用時,才不會有破損。」
出乎映蟬意料之外,那幾個女孩根本就不理會她的苦口婆心勸告,甚至連句抱歉也沒有,抱起她們自己的書和袋子,看也不看映蟬一眼就要離開。
「哼,自己笨手笨腳的撞倒書還要怪別人,變態!」
「是啊!難怪人家說老姑婆最麻煩。」
「算啦算啦!我們回學校的圖書館看書好了,起碼不必看人家的臉色。」
「就是說啊!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圖書館管理員而已。」
「什麼啊!」
在那幾個女孩的冷言冷語中,映蟬困惑地想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腳踝已逐漸腫了起來,但她仍咬著牙的攀著椅子站起來。
「你們這些女孩子講話怎麼這麼刻薄啊!尤其是你,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剛剛我親眼看到你把書推倒的,你不但沒向皮小姐道歉,還在那里瘋言瘋語,我真不知道你們的書是都念到哪里去了?」挺著圓渾的大肚子,美紋氣得大罵。
「喂,你不要含血噴人,我哪有推倒書啊?你們是同事,你當然幫她扯謊,我從沒見過比她更丑更笨的女人。」嫌惡地自鼻孔中哼幾聲,那個被美紋指出來的女孩,伸手撩撩她齊肩的頭發,滿不在乎地頂了回去。
「你……你怎麼講話這麼惡毒啊!她是哪里得罪你?還是你……」美紋大口大口喘氣的質問道。
在美紋氣得渾身發抖之際,因為害怕影響到她月復中的胎兒,映蟬連忙拉住她。
「算了吧,美紋,反正美丑是天生,無所謂別人怎麼講,只要我們保持自己的心能和善就好。」
在听到映蟬的話的同時,那幾個女孩臉色大變地瞪著她們,隨即往外走去。
「哼,自以為了不起。」
「對啊!只不過是個丑老太婆和個大肚婆……」
在她們消失在門廊後,美紋苦笑地搖搖頭,「映蟬,你看到了吧?我一直鼓吹我老公移民,他偏偏拚了老命要回台灣。你看看,台灣這種教育制度所教養出來的小孩,說她們是小孩,個個也都十八、二十了……」
「也不會全部這麼糟,或許她們只是其中的幾個個案,你也不要太悲觀了。」接著美紋遞過來的紙巾,映蟬擦了擦眉尾的血跡,皺起眉頭的看著自己的左腳踝。
「怎麼樣,你的腳……」看到映蟬咬著牙地單腳跳行著往櫃台的方向前進,美紋關切地問道。
「大概是剛才跌坐下去時扭到了。」忍痛將鞋子月兌掉,隨即映蟬又後侮了,因為這樣一來她的腳就塞不進鞋子你去了,她勢必得打光著腳丫子去看醫生。
「唉這可怎麼辦呢?自從我老公知道我懷孕後,就不許我騎摩托車,要不然我就能載你去國術館給師父們揉一揉,很快就會好的。」
「沒關系,我可以搭計程車。」
「咦,干脆叫你老公來載你去國術館嘛!他的電話給我。」突發奇想的,美紋大喝一聲,令映蟬嚇了一大跳。
困窘的模模頭又模模臉,映蟬簡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天哪!我哪會知道他的電話啊!
面對個性耿直、凡事都愛追根究底的同事兼好友,映蟬輕輕地清清喉嚨,「呃……因為他也是剛從國外回來,所以,我沒問他電話的事……」
話還沒說完,美紋已經忙不迭地大搖其頭了,「映蟬,不是我愛說拜托你偶爾也走出你那惟美幻境般的白日夢,睜開眼楮看看現實的世界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