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吉,我不能跟你到加拿大去,我愛皓禾,或許你覺得我們的感情不夠熱烈,不像別人追求要的大情大愛。但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失去了這麼多之後,我已經學會不對上天要求太多不該是我的幸福或幸運。轟轟烈烈的愛對我而言太激烈了,我寧可要細水長流的小情小愛,而皓禾,我已經找不到比他更適合我的人了。」桑桑將雙手交握貼在胸口,誠摯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至于我爸爸沒有收養你的事,我很抱歉,可是那不是我的力量可以更改變的……」
「不,你可以更改,我需要平靖,我需要你的財產,唯有跟你結婚,我才能得到那一切!」
「不,俊吉,我不可能嫁給你的。當初在我從池塘被皓禾救上來之後,我便已許諾將來一定要嫁給他。」
「那是小孩子的戲言……」俊吉不耐煩地吼道。
「俊吉,你推我下去殺了我一次,而皓禾救了我的性命,我今生今世的性命是因著他而得救的。他告訴過我,他今生是為我而活,那我即是為了答謝他的深情而活。」
俊吉憤怒地一扳駕駛盤,卻沒注意到一旁岔路所沖出來的砂石車。在兩人的尖叫聲中,車子失去控制如陀螺般的在馬路上旋轉,及至打橫停在安全島上。
第九章
焦急的沖進那家修車車房所在的位置,憂心忡忡的皓禾和彼德只見到三三兩兩聚在那里談論著的警方人員,看到那條掛在陽台上迎風招展的布條上布滿了斑斑血跡,皓禾的心立即往下一沉。
「尹先生,依我們現有的資料,張俊吉帶著孟小姐搶走了一部警車,往機場的方向逃逸了。但是請你放心,我們已經通知了有關單位,會在機場攔截住他們的。」有個掛了一大堆肩章的高級警務人員,在見到皓禾馬上過來。
「我未婚妻有沒有受傷?」看著幾個年輕的警員將那條用撕破被單結成的布索拿下來,皓禾心如刀割地問道。
「沒有。」他低下頭和對講機說了些話,飛快地朝警車跑去。「尹先生,他們的車在往機場方向,靠近路旁發電廠附近車禍,我們最好快些趕過去。」
一听到桑桑發生車禍,皓禾的腦筋立刻全部空白,他機械似的坐上車,由彼德一路猛催油門地朝他們出事地點趕去。
天啊,別讓桑桑再承愛任何的不幸了。她是我的生命、我的陽光。我苦苦守候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當年她摟著我的脖子時,甜甜的那句允諾。因著她的誓言,我這些年來無時無刻地思念著她。雖然明白那只是稚氣的她,一句不經心的話語,我卻失魂落魄的抱著那麼一丁點兒的希望,企求她能記得。唉,天下有我這麼不可救藥的人嗎?
雙手交叉地放在膝上,皓禾閉上了眼楮。媽媽,如果你天上地下有所感應,請為我而庇佑桑桑吧!或許這是我們這間前世所帶來的糾葛!我真的好愛她,她是我唯一能將過去、現在和未來連結在一起的橋梁。有了她的日子,這三十年來獨自抗拒寂寞的歲月,也變得比較不那麼難以承受了。
「在那里!天,她在干什麼?」彼德話中驚駭語調,令皓禾陡然坐正了身子。在前言的破碎車體中,桑桑披散著頭發,正拚命地自扭曲的車子里拖拉著東西。而另一部整車翻覆路面的砂石車,車頭已冒出濃濃的黑煙。
等不及車停妥,皓禾跳下車顧不得路面四處溫流的汽油和柴油,他瘋了似的沖到桑桑身旁。
「桑桑,太危險了,快離開這里!」他摟著桑桑,要她跟自己一起離開。
「不!皓禾,俊吉被卡在里面出不來了,快救救他,快啊!我拉不動他,快幫我!」掙扎著又沖回車旁,桑桑使盡全身之力的拉著俊吉。
「你……」血正泊泊地自俊吉嘴角流出來,他帶著怪異的笑容盯著桑桑和挽起袖子幫忙的皓禾。
「俊吉,你試試看可不可以挪動你的腿,好嗎?這里隨時都會爆炸起來的。」皓禾吃力地挪著駕駛盤,氣喘吁吁地對他說,但俊吉只是癱在那里冷笑不語。
「給我一根煙好嗎?」俊吉突然說話,令皓禾嚇了跳,但他還是將整包煙丟給他。「你如果想叫,可以咬咬煙,我們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的。」
「有什麼用?畢竟我還是失敗了,尹皓禾,那筆錢我在瑞士銀行的密碼,用的是桑桑的出生年月日。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計畫得天衣無縫了,沒想到還是白費心機一場。罷了,有火柴或打火機嗎?」俊吉呵著煙,吊兒郎當地問︰「起碼讓我在死前抽口煙,這輩子為了要維持在別人心目中優異的形象,我像個苦行僧地過日子,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成空。」
「俊吉,你不要這樣說,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桑桑撲簌簌地滾落滿衣襟的淚珠。
「過去了嗎?不它永遠會在這里日日夜夜折磨我的。」俊吉舉起手指指自己的額頭。「你還是那麼善良,每次面對你的善良總使我又愛又恨,這次你也打算要原諒我嗎?」
「嗯,俊吉,我原諒你。」桑桑抿抿唇地說道。
「我早該知道你是個天使,一直能撫慰人心,根本不是我這種凡夫俗子所該著想的……」俊吉的手在儀表板上掏了掏,找到了個打火機,啪一聲地點燃口中的煙。「走吧,尹皓禾,帶著桑桑走吧。」
「不,俊吉,我們可以等救護車的人……」桑桑恐慌地想伸手奪過他手中的打火機,但俊吉露出個悲哀的笑,將口中的煙彈了幾下煙灰。
「帶她走……桑桑,今生我欠了你兩次,如果真有來生,我會還給你的!尹皓禾,快帶她走!」俊吉說著將煙往布滿油漬的路面一扔,轟地一聲大響,在被皓禾往後一拉站定身子之後,桑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整輛車陷入火海。
「天啊!」桑桑差點昏過去地撲進皓禾懷里。「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毀了自己?為什麼?」
「他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失敗。桑桑,別再想了,把這一切都忘了!」皓禾月兌下外套蒙住她的頭,任她在自己懷里哭個痛快。
※※※
像骨牌效應似的,在出電視的新聞報告中得知桑桑獲得自由及俊吉自焚之後,孟貽林兄弟們在短時間內全部不見蹤影。三個月後,在離島的一只漁船上,水警警員逮捕了意圖偷渡大陸和東南亞的孟貽安和孟貽祥。
至于孟貽林和張美月夫婦則一直沒有下落,直到他們在美國讀書回來探望父母的兒子,在鄉下老家的後面竹林中,找到美月的墳,還有孟貽林的。
自知逃不了的孟貽林在發現妻子美月偷偷地收拾他所有財物,準備偷渡出海再轉到美國之後,爭吵之余勒死她,自己也服毒自殺。桑桑去為他們收尸時,他已化為枯骨的手仍緊緊地抱著那些財物,令桑桑感慨良久。
「這一切都是為了錢,夫妻情分、骨肉親情,皓禾,我已經不能確定了,擁有這些財富究竟是幸運或不幸?」桑桑看著那些仵工們抬起尸骨,幽幽地說。
「把這些忘記吧!別忘了今天要到查理那里試婚紗,為了追查孟貽林夫婦的下落,我們的婚禮也延了一年多。我想,現在該是我取回我要的東西的時候了。還記得當初我們所約定的條件嗎?」車行平穩,皓禾用輕松的口吻問道。
「你是說……孟家的陽光?」看到皓禾肯定地點點頭,桑桑困惑地搖著頭。「可是我一直想不出究竟孟家的陽光指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