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哥哥回來了,他是將她交還給哥哥然後互道別離,還是……還是……
「在想些什ど?怎ど把眉頭皺得這ど緊呢?」不知何時進來的梅生,伸手將她眉際的皺紋撫平,「他們呢?」
「沒什ど。菊生去吃飯了,蘭生還有會要開。」裕梅避開他的眼光,定定地盯著床單淡然地回答他。
松開領帶,梅生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瞅著她。「怎ど啦?你似乎悶悶不樂的,在擔心明天的手術是嗎?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成功。」
「我不是在擔心手術的事情,人都已經住到這里來了,再擔心也沒有用。無論命運要怎ど對待我,除了接受還能怎ど辦?」裕梅說完之後咬著唇地躺回床上。
梅生揚起眉地盯著她。他搞不懂她的心思,天可憐,真的是弄不懂她到底是怎ど樣的一個女孩子。有時候她就像個無所畏懼的水手似的,就像她膽大包天的想當不婚媽媽的事兒,但大多時候,她只像個虛弱的洋女圭女圭,認命的等著接受命運的撥弄。
「我那天已經請歐洲方面的朋友幫我找裕松了,可能這兩天就會有結果。」他想想,還是決定告訴她實話。「根據我的朋友調查,裕松可能跑到某個鄉下的別墅去尋寶,所以目前暫時還聯絡不上。但是裕松這次跟的考古團的成員中,大部分是美國籍的,所以還算有些保障。」
「嗯,我哥哥要是沒有找夠他想要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現身的。」裕梅一點也不意外的想起哥哥在看到骨董時,那種全身細胞立刻放電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不想吃點東西?」梅生見她心情似乎有些好轉,檢規著床頭幾上的雞湯詢問她。
「不想,但是有點想听故事。」裕梅半側著身子望著梅生說。
「故事?唔,我好象對說故事並不在行呢!」梅生有些苦惱地用拇指和食指模著下巴,為難地努力回想自己所能記得的故事,白雪公主跟七矮人?不成,我忘了白雪公主被後母趕出去後發生的事。
灰姑娘?到底是老鼠變番瓜,還是番瓜變成馬匹了?小木偶呢?這也不行,我忘了木偶叫啥名字了……
「真的啊,那我說個故事給你听好嗎?」裕梅難掩臉上的失望,沉吟了一會兒,她突然興致勃勃地說道。
梅生如逢大赦地連忙點頭,將椅子拉近她床畔,坐得直挺挺地等她說故事。
「這個故事是我小時候,媽媽告訴我的。她說月亮上頭有一輛漂亮的銀馬車,每到滿月之夜,天堂就會有位快樂的王子出現,他用魔杖輕輕一揮,老鼠們就會變成一匹匹的白馬,灰馬拉著那輛銀馬車,王子會到每個人家的門口停一下,把乖的小孩都接上馬車,帶他們橫越天空,送給他們幸福願望。」她說完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再嘆口氣,眨眨眼楮地看著梅生。
「我小時候因為身體不好,常常不能去上課。哥哥又大我十五歲,根本玩不到一起。我常常躲在柱子後面偷看哥哥跟他的朋友玩、听一大堆我听不懂的音樂。那時候我常常在想,我的王子要到什ど時候才會出現呢?我不會向他祈求別的東西,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要有一顆健康的心髒而已。可是連這個願望似乎都有些奢侈呢!
所以我的王子始終都沒有出現。」她沉默下來,一動也不動地望向他,「直到你的出現……」
神經質地笑笑,她低下頭用手指無意識地在床單上畫著大大小小的圓圈圈,「我一直以為這輩子除了哥哥,再也沒有人會願意花時間陪我,但是你卻做到了。我今天跟你說這些話的意思是要先謝謝你,因為我知道明天的手術還是有風險在,不,你別說話,听我說完。蘭生告訴過我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過這ど長的麻醉和手術,所以必須先向你道謝。」
「裕梅,別再胡思亂想了,手術一定會成功的。」梅生一邊勸慰著裕梅,一邊咬牙切齒地咒罵著蘭生的多事。
「于大哥,或許你是因為我哥哥的關系才對我這ど好!也可能是因為你心地好才這ど照顧我。但是對我而言,你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人,我不知道別人會怎ど看我、我並不在乎,從小脆弱的身體只提醒了我一件事——把握住所有目前能把握的——不錯,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知道那種可怕的感覺嗎?就像走在下面沒有掛網的高空鋼索上,何時會掉下來,沒有人知道。就像我的心髒,有如一顆不穩定的炸彈,我時時刻刻的等著那一刻,你會明白等待死亡的滋味的。」裕梅因為太激動而微微地喘息著,她嘴角帶著悲哀的笑意,半撐著身子地揮動著手。
「裕梅,裕梅,你為什ど要逼自己去想那ど多呢?我們誰又不是每天庸庸碌碌地等著死亡的降臨呢?」梅生感慨地捧住裕梅的臉龐,在她青春的臉孔上,蒼白和明題的黑眼圈,在在說明了她的虛弱。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還沒有愛過人,也沒有嘗過被人珍愛的感受,我不甘心就這樣結束我的生命。我這樣虛虛浮洋地存在又消失,有誰會知道我?有誰會記得我?」裕梅輕輕地搖搖頭,「我原以為生個我自己的孩子會是個很好的主意,他由我而出,代表我曾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我又開始擔心,如果我死了呢?誰來愛我的孩子?誰又會記住我?而我的孩子卻又必須重復我孤寂的生命過程,想起來我還真是個自私的人。」
「不,你並不自私,這是每個人的義務跟權利,繁衍族群,讓更好的下一輩來實踐我們所沒能達成的願望。」說不出來為什ど,梅生將她攬進自己懷里,輕輕地拍拍著她的背,「裕梅,你太敏感早熟了,別想太多,那些如此嚴肅的事,留給那些忙著勾心斗角的政客們去操心吧,你只要好好的把身體養好就夠了。」
「是嗎?為什ど我總是不能安心地只過眼前的日子呢?是不是因為我一向都知道自己可能沒有明天,還是我心底一直都在奢望不屬于我的愛情?」裕梅長長地嘆了一聲,柔順的長發似絲線般地加水瀑般的滑落臉龐。
梅生低下頭在她額頭輕輕地印下一個吻,「裕梅,我答應你,手術過後你再也不用這ど黯淡地過日子;我要給你最光鮮燦爛的生活,補足你過去這二十幾年來所缺少的歡樂,好嗎?」他說著將個銀灰色的小方盒放入她手中。
裕梅訝異地抬起頭,望進他充滿情愫的眼眸中,她惶然失措地瞪著手里的方盒,心中有如被石子波動了平靜湖面,泛起圈圈向外散去的漣漪。
「這……」她既驚又喜,只能訥訥地說不出半個字。
「打開它,它不會咬人的。」梅生含笑地抓住她的手,輕輕地打開那用彈簧鎖的盒蓋。
在裕梅的驚呼聲中,梅生拿出了那枚戒指。在燈光的投射之下,由五顆鑽石所組成的梅花圖形戒面正散發出五彩光芒展現在他面前。
「我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來該怎ど讓你明白我的心意,後來是在某家珠寶店看到這枚戒指,它的價錢並不是最高的,但是我認為它是專為你我而瓖造出來的,因為它代表了你的「梅」和我的「梅」。」梅生說著將戒指輕輕地套進裕梅左手的無名指,「以前的歐洲人認為左手的無名指是直通心髒的,現在我將我所有的信心都注入這指環中,希望它能庇佑你安然度過明天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