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天際高懸的炎陽,他嘆口氣的換個地方坐,以躲避陽光曝曬。前方草坪一對年輕夫婦帶著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嬰兒可能要開始學步了,只見他的父母不厭其煩的牽著他的雙手,一步一步的在柔軟的草地上走著。嬰兒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舉動,即使是他父母要休息時,他仍興致勃勃的直著腿,試圖要往前跨出去,但他的父母總是小心翼翼的將他抱住。
這使得他很不高興的在爸爸或媽媽的懷里拳打腳踢,嘴里嗯嗯哼哼的吵鬧,于是乎他的父母只好妥協,再次將他放在草地上。他努力的撐起肥女敕女敕的小腿,緩緩的向前跨出一步,沒有成功,他跌坐在草皮上,因為有厚厚的紙尿布保護著,他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再次的嘗試相同動作。
爸爸媽媽的手不時的攙扶著他,然後爸爸放開手,走到前面不遠的地方,拍著手叫他的名字。他在媽媽牽扶下,很快的走過去又走回來,這一次他似乎有所決心,他甩開媽媽的手,自己試著往前走,又摔倒了,但是他站起來再一次的試著。
媽媽的手沒有片刻離開他,此刻她不再小心翼翼的護在他的身後,她只是伸出一根食指讓他握著。于是乎他依靠那根指頭的牽引,向他的爸爸走過去,在快到達之際,他突然松開手,高舉雙手的沖進他爸爸的懷中。
維揚感動的看著年輕爸媽欣喜的表情。寶寶會走了,他們興奮的告訴不遠處的其它家人,全家人都帶著笑容,看著寶寶搖搖晃晃的在草坪上走動。
他更驚訝于寶寶在學會走路的一剎那所露出的表情,他那伴著咯咯笑聲的表情,就好象課堂上的學生們住了解了某個方程式,或其它難題時恍然大悟般的陡然發光。
「小孩子自己會想學的。太早逼或不讓他學都沒有用,一定要他自己有心才行!」老太太可能是寶寶的祖母,她含笑的伸手拭去寶寶的口水,和藹的告訴孩子的母親。
這句話有如當頭棒喝的敲了維揚一記,是啊!要他自己有心才行。回想在課堂上那些學生們呆滯的眼神,還有偶爾綻放出會意的微笑……對,有沒有心呢?在求知欲最旺盛的時候,他們可以很自動的做預習、溫習,但是遇到被我強迫上輔導課時,那一張張無精打彩的面孔……我明白了。我一直以為把他們的時間都填滿了各科目的考試;限制他們看電視、睡覺的時間;以軍隊化斯巴達式的管理方式,便可以使學生發揮最大的能力。
但實際上呢?學生養成被逼才念書的依賴心理,現在我或許可以將他們送上好高中,但是以後呢?沒有人逼他們念書的以後呢?
天啊!原來我的做法竟是錯得如此離譜!我並沒有達到我自己以為能達到的目標--給學生們建立好的求知習慣。相反的,我還可能害了學生的一生!懊死,我這個錯可真是嚴重,而且對學生們更是影響深遠,不行,我不能再這樣誤人子弟下去了,我必須改變我的方法,是的,我必須改。去他的升學率!苞學生們的一生比起來,升學率又算得了什麼?
我應該有所改變。姑姑、紅綾都如此的告訴我。現在仔細想想,我的確走得太偏了,現在該是我改變的時候了。而且,紅綾……我不想失去她,我真的不想失去她!
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之後,他很快的站起來,朝著校門口的停車場走去。
***
「……嗯,有啊!我們有暑期英文先修班。可以,你可以直接到補習班來報名,不客氣,再見。」紅綾一見到站在面前的那個人,她驚訝得忘了掛上電話,只是掩著嘟嘟響的電話愣在那里。
不是我的幻覺吧?真的是他?他來做什麼呢?很快的紅綾垂下眼瞼,一再地在心中盤旋著這些問題。她偷偷抬起頭,卻一眼就望進他眼中閃動的笑意里。
「紅綾,不認識我啦?」他微微一笑的趴在櫃台上瞅著她看。「妳瘦了,最近好嗎?」
紅綾下意識的伸手模模凹陷的雙頰,露出不太自在的笑容。「我很好,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維揚即使有那麼一丁點的失望,他也掩藏得很好。「唔,也許妳已經忘了我。那麼可否容許我再自我介紹一次?我叫『我武維揚』,我想要找回我的『冰店西施』,請問她在嗎?」
紅綾詫異的掛掉電話,她迷惑而又緊張的在褲管上擦著汗濕的手。「我武維揚,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要重新追求我的冰店西施。」他平靜的看著她陡然瞪大的眼眸。
「可是,你不覺得你們之間的阻礙太多了?別人的第三者可能只有一個?了不起兩、三個,但是你跟冰店西施之間起碼隔了四、五十個第三者,你想你們之間還會有任何希望嗎?」紅綾閉上眼楮咬著才說。
「如果,我不再讓那些第三者出現在我們之間呢?」
「多久?」紅綾露出了個虛弱的苦笑。「一個月?兩個月?暑假終究會有結束的一天,這屆學生畢業了,還會有下一屆的新生進來。」
「妳說的對,學生們如潮水般來來去去,可是我並不想跟學生過一輩子。」維揚輕輕地說︰「我只想有我的冰店西施陪著我,因為沒有她的日子太孤獨了,即使我有了百分之百的升學率,也是沒有多大的意義。」
「你是說……」紅綾緊張的盯著他看。
「我是說︰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整天緊迫盯人的日子。我想通了,即使我逼得學生考上了好學校又如何?他們習慣了我一天到晚考試、盯著他們念書的生活方式,一日一上了高中,那股壓力沒有了,他們還會認真嗎?」他感嘆的笑了笑。「我曾經告訴過妳,我只是他們考上高中的一個工具、一個跳板而已。但是,我現在不希望我對他們只是一個在記憶深處模糊的影子而已,我希望他們從我這里得到些好的影響。臂如說求取學問的方法、做人處事方面的訓練。我想,這些應該比分數重要。」
紅綾不得不用另一種評估的眼光重新打量他,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維揚沖動的握住她的手。「怎麼會沒有關系呢?我是個一旦下定決心就不知該何時停止的人,所以找需要有人隨時在身後提醒我。」
「我不知道。維揚,我不知道你的決心有多強?而且我沒法子再讓自己像以前一樣,只是等著你從學生身上偷出時間給我。」紅綾抽回自己的手,在櫃台上輕輕的用手指敲著單調的節拍。
「我一定會努力做到的。」迎向紅綾猜疑的眼光,他長長嘆了口氣,試圖用最大的誠意來說服她。「紅綾,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保證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的忽略妳了,好嗎?」
紅綾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信心正在動搖。要不要相信他?正反兩派意見在她心里的天平上,正此起彼落的不斷搖晃著;或許他真的可以為妳而改變,其中一個聲音不停的慫恿著她。
是嗎?搞不好新生一人學他又開始故態復萌了呢!另一個聲音不以為然的響起。可是,不再次給他機會的話,妳又怎能預知結果?這句話在她腦海中不停的回蕩,終至使她做出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