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並不是這樣的。」肖恩好笑地看著她,「任何男人都不會放下江山而選擇女人,溫莎公爵棄位的內幕我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辛普森只是個幌子而已。」
「那他們為什麼會恩愛了四十年,並死後合葬?」
「童話總是要有個完美的結局才能讓人滿意,但其中難言的過程除了當事人之外誰清楚呢?你在書上看到的只是故事中最美麗的部分,里面隱藏著什麼卻完全不了解。」
肖恩用手點了點書面,上面寫著︰1928年12月11日,國王愛德華八世對著一架老式的麥克風通過皇家廣播電台發表棄位演說,理由是︰「沒有我所愛的人,我無法生活也無法很好地履行我作為國王的責任。」
「單憑這幾句,就能說明他失去王位並永遠不能回國的原因嗎?」
「如果他們相愛,就完全可以說明。」小冉倔強地說。
肖恩沒再說話,只是輕輕一笑,而他一笑中所包含的不屑與輕視卻激怒了她,說不清的失落和難過涌來。
把書重重地放到書架上,小冉賭氣地噘著嘴不再說話。
「怎麼了?」肖恩撓撓頭想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只是給她講了事實而已啊?
「好啦好啦,他們之間是偉大的愛情,離婚禮還有一段時間,去我的房間,我有東西送給你。」不想再為這種事傷腦筋,肖恩開始轉移話題。
「是什麼?」剛才還在生氣的小冉馬上被好奇心征服,讓肖恩再次感嘆這對他來說相當于幸福的健忘。
兩人來到房間,肖恩拿出一個大紙盒,炫耀地打開放在小冉面前。
「這是……」
上好的有著絕妙手感的絲緞,精細絕倫的工藝,高貴典雅的設計和恰如其分的裝飾,一件絕美的宮廷式長裙就以這樣高貴的姿態展現在小冉面前。
小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長裙,用手輕撫那泛著幽幽藍光的表面,又馬上收回去,怕它是女神遺失的珍寶,一動便會化羽而去。
「愣著干嗎,我一見到這寶石藍的顏色,就覺得和你的膚色特別配,快穿上,看看我親自用手丈量的尺寸合不合適。」肖恩壞笑著拿起長裙。
小冉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配合他的動作,兩人七手八腳換好衣服,肖恩圍著她轉了兩圈,嘖嘖稱贊著。
「我真是太聰明了,尺寸剛剛好,太美了,不過……好像少點什麼……對了,頭發。」
摘掉小冉頭上還戴著的佣人帽,把那烏黑濃密的長發放了下來,讓它松散地披在小冉被長裙裹住的肩上。
肖恩收回放在小冉肩上的手,後退了兩步,靜靜地看著她,目光爍爍如天跡的寒星。
「小冉……」肖恩低沉地呼喚著,喃喃地重復,讓這兩個字在口中輾轉,半晌,才把不知所措的她推到鏡子面前。
瓖嵌著精細花雕的古鏡中出現了一個誤落凡塵的仙子,她有著濃長的睫毛和深邃的黑眼楮,藍色的長裙讓她不是很白的皮膚呈現出宛如珍珠般的色澤,她黑色的長發蓬松著散落下來,從後面包裹著縴細的身子,一直垂到腰際。
仙子的後面出現一個美如冠玉的王子,他用迷戀的眼神與她在鏡中交織著,仿佛已對視了幾千、幾萬年,他用手攬住她,幫她梳理著長發,動作輕柔得好像她是一踫就碎的玻璃人。
世界如此安靜,仿佛萬物都不復存在,只剩下他們。
……
「少爺,時間到了。」萊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如一塊碎石落進了水中,毫不留情地讓水面美侖美奐的倒影變成碎片,讓沉在夢境中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
這里沒有什麼仙子,只有肖恩和身為女僕的自己。
是夢,總是要醒的。
就像這件衣服,她只能在晚上沒人時才能穿上,其他時間只能被壓在箱底,帶著高貴的色澤和美麗,嘲笑著被打回原形的自己,嘲笑著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與渴望。
「喜歡嗎?」肖恩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奇怪地抬頭看了還在發呆的小冉一眼。
他是王子,而我不是公主。
「小冉?」
我這是怎麼了,從來沒想過要追求的東西,還這麼患得患失的。
「我喜歡。」小冉抬起頭,向肖恩微笑。
身穿白色婚紗的新娘在眾人祝福的目光中含羞帶笑,跟隨父親走向新郎,兩人在神父面前許下愛的誓言,正式成為合法夫婦。
霍恩為尼娜戴上戒指,並在她的唇上留下纏綿的一吻。
童話般的婚禮圓滿而成功。
入夜,希亞伯爵的府邸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小冉端著托盤在賓客中穿梭,肖恩早已與美麗不可方物的露西婭滑入舞池,優雅的舞姿不時引來旁觀者的感嘆。
舞會,又是沒完沒了的舞會,小冉看著舞池中的主角,想起那件藍色長裙,不由得冷冷一笑。
「小冉……小冉?」
小冉回過身,發現和自己同樣的黑眼楮,有些感慨。
「席峰,要來杯香檳嗎?」說著,她遞上一杯。
「謝謝,想不到能在這里見到你。」
「我是這里的女僕啊。」
「我是說在英國,你……是來找我的嗎?」
小冉沉默下來。
「上次見面,根本來不及說什麼,而且我以為你是……」席峰頓了一下,「你過得好嗎?」
小冉明白他當時以為自己是肖恩的情人,但現在來看也是事實,她還能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
「瞧我,身為女僕怎麼會好呢?我是想說……小冉,你想贖身嗎?」
「什麼?」小冉睜大眼楮。
「我……我可以幫你,只要你願意。」
小冉低下頭,心中百感交集。以自己現在的情況,肖恩是絕不會同意的。如果鬧上法庭,對席峰這個異國人絕沒有好處,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否還值得他為此付出,她和席峰之間已經沒有那種讓他為自己付出的關系了。
看到小冉遲遲不答話,席峰心中苦澀,他強撐著笑了笑,「以前是我的錯,如果你不能原諒,我也無話可說。最近我正在計劃一些事情,可能會很忙,但是小冉,你記住,這是我的承諾,永遠有效,只要你想離開這里,我隨時都可以幫你。」
一股溫暖的感覺涌來,小冉抬起頭豁然一笑,席峰的這幾句話為她打開心結。
席峰,可能我們到最後也無法再牽起對方的手,但我們仍然是知己,是朋友,是在人情冷暖的異鄉給以家的溫情的親人。她想,不管她需不需要這個承諾,以後再見席峰,她都可以輕松自然地向他微笑了。
花園里相對來說比較安靜一些,一開始還能看見幾對幽會的情人,再往深處走就幾乎一個人也看不到了。
作為一個佣人在這個時候離開大廳是有些欠妥,但肖恩現在確實不需要自己,別的方面都已安排了相應的佣人,自己站在那里也是無所事事,相信離開也不會有任何人注意的。
借著幽暗的燈光,小冉沿著蜿蜒小路向花園中心的涼亭走去。已進入深秋,這個涼亭已鮮有人問津,但亭子的頂部還亮著一盞燈,仿佛是在深夜等待晚歸的情人。
是在等我嗎?小冉一邊自嘲地笑著,一邊走上前去,卻驚訝地發現鵝黃色的燈光下竟然真的有一個男人的身影,他站在亭外,身穿深藍色禮服,在光影中投下筆直修長的影子。
像是童話書中的王子忽然撕破書面跳到現實中來,男人轉過身看著停住腳步呆呆看向自己的小冉,向前一步做了個邀舞的動作。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好听的磁性低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