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駭然地看著她。
「我和別人不太一樣,我是自願被賣的。因為我爸爸得了肝病,媽媽身體不好。大哥、二哥、三哥被平地的壞人騙上遠洋漁船。二哥在南非被船長跟其他的平地人殺死,他們把尸體丟進海里,然後說二哥是自己淹死的。」玫瑰哽咽地說。
「我們連二哥的尸首都見不到,船公司也不肯賠錢。三哥下船後在工廠做工,一只手被機器絞壞了,工廠的老板也不肯賠,只因為我們是山地人。」
「爸爸媽媽每天只要一想到二哥,看到三哥就會哭。我常在想,上帝為什麼要這樣降罪給山地人呢?後來,我小學快畢業時,有個民意代表的親戚來找家,請爸爸、媽媽喝酒,要我到山下當他家小孩的保母。我告訴老師,結果警察在那人開的娼寮中找到我失蹤三年的小堂姊,後來我沒去成,因為邪人被捉去坐牢了。」玫瑰仍用那種不帶感情的語調說著。
「可是,我爸媽治病沒錢時,就去找那人借,所以他的哥哥來要債,要把我跟妹妹一起帶走,我妹妹那時候才十歲!我自願多留兩年,他同意放過我妹妹。〕
「那時候,大姊和牧師救了我。她找律師幫我們檢查那些借據,發現一大半都是假的……後來,大姊幫我還了五十多萬的債務,又借錢給我大哥、三哥做生意。我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們也搬到山下,全家人有房子,也可以一起生活了。」玫瑰止住了話的看著月笙。
〔我很替你難過,玫瑰。」月笙淚眼婆娑地說。
玫瑰拍拍月笙的手,「不要替我難過!那時候我向大姊共借了五百萬,這些年我在這里上班,大家也都拚命的賺錢存錢,總算欠大姊的錢快還完了,下個月,我就可以去念書了,我一定要努力,因為我的同胞們善良、無知,造成許多女孩子的悲劇,若不是大姊,我也會是她們之中的一個,我要努力念書,回來好幫助我的同胞們,不要再被那些平地的壞人騙了。」
〔你一定會成功的,玫瑰。」月笙吸吸鼻子地說。
〔所以,你不要緊張,大姊是個好人,她不會害你的。你只要幫她處理好各個關系企業中的事,她就會很高興,也會很喜歡你的。」玫瑰邊說邊將一大疊的活頁簿攤開。
「大姐除了這家Club之外,還有花店、餐廳、美容院、幼稚園、托兒所、服飾店。所有的店面部用電腦連線,總管理處就是這里。你每天一大早要檢核帳目,晚上電腦會透過電話線路的Modem將昨天的營業成績傳回你的網路上,你要將會計室交給你的報價表跟電腦上的金額比對,看看有沒有問題。」玫瑰快速的翻動著活頁薄,指著上面的流程圖片說。
月笙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照片,這簡直就是個小小的王國嘛!所有的進出貨、退補貨,都直接進人主電腦,老板根本不必親臨賣場,就可以掌握所有資訊。
〔這些地方我會帶你去熟悉的,還有一件事,大姊交代過了,你還在念書,所以你每天只要過來兩小時,對過帳就可以走了。〕玫瑰將那些資料都收了起來。
「兩小時?〕月笙詫異地說。
「嗯,大姊很鼓勵別人念書。況且,現在你爸爸不是病了?待會兒我叫小陳送你去醫院。小陳白天在念法律系,他是去年來的,那時候他還有個爸爸,現在他連爸爸都沒有了。為了他爸爸的病,他也向高利貸借了不少錢,差點被活活打死,也是大姊將他救回來的。他現在是我們的司機。」玫瑰帶領月笙走出重重的門,路上解釋地說,也為月笙介紹環境。
她們都沒留意,陰暗的門廊後有雙眸子,在見到她們的剎那,閃了一下。
***
在醫生的治療下,李豪的病情總算穩住而可以出院了。他現在只能拄著拐杖慢慢的移動,但是醫生表示,只要情況不再惡化,而且能按時的做好物理治療,他總有一天能拋開拐杖的。
房子保住了,小小的超市也繼續營業著,為了省下一份薪水,李豪曾想辭退兩名收銀員,但是月笙怕他太勞累,還是堅持讓阿珠留下來,阿珠是個四十多歲的寡婦,沒兒沒女的,每天晚上月笙去〔上班」後,她便煮飯、洗衣,照顧李豪。過了不久,阿珠也搬到二樓的空房間住。
「月笙,今天外頭下著大雨哪,你還要去嗎?打個電話叫小陳來接你,要不然明天再對帳就好了嘛!」李豪對著拿著傘正要出門的月笙說。
「爸,大姊這樣信任我,我怎能不好好的做事呢?再說小陳白天要上課也挺累的,我自己搭巴士去就行啦!」月笙笑著說。
李豪欣慰地點點頭,月笙這孩了可把他所說的話都記在心底了呢!「那你就快點去吧,早去早回。」
「知道啦,爸,外面路滑,你不要出來了。」月笙皺著眉頭的看著粗粗的雨絲不斷的打在水泥地上。
「路上小心……」話未說完,阿珠急急忙忙的自樓上跑下來,手中捧著一罐保溫杯。
「月笙,這是西洋參熬冰糖。你帶去喝,感冒剛好補補元氣,」阿珠笑眯眯地說。
「阿珠姨,這怎麼好意思?你這樣天天辛苦的弄補品給我喝……」月笙心里暖暖的有股熱流流過。
阿珠老實的臉龐泛起紅霞,她靦腆地抓起腰問的圍裙,絞緊了手。「沒什麼啦,反正我也沒個一子半女的,你就帶去喝,我鍋里還留了些,侍會兒給你爸爸喝。」
「我才不喝。身強體壯的,我才不用補呢!〕李豪悶聲地說。
「又不是只能補身體,反正甜甜的就像糖水,你就喝了吧!」阿珠像哄小孩般的哄著李豪。
月笙笑著走出家門,阿珠姨一定能勸動爸爸的。她搖著頭想,突然一個想法閃過她心里——阿珠和爸爸,有沒有可能……
今天晚上的帳出了些問題,好幾筆帳都錯得離譜。月笙細心地找了半天才發現原來中間有一筆漏掉了,所以後面的都接連的錯下去,等她全部改好時,她的手已經酸得快拾不起來了。
她不經意的抬起頭,這才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算算她為了找這條錯帳,竟然花了將近五個鐘頭,她揉著頸背一邊考慮要不要再打電話回去——當她發現不能如常地在九點半前回去時,她已經先打過電話了——為了不想吵醒爸爸和阿珠,她悄然的放下電話,改走到廚房去。
肚子微微有些餓了,她想起廚房的阿明師父,她剛來的時候,阿明師父就曾說過只要肚子餓,找他準沒錯。月笙便離開辦公室朝廚房走去。
由辦公室到廚房有兩條路;一條是經過安全門再穿過花園,另一條則是直接穿過大廳。由于安全門鎖著,要警衛才能開,況且花園的泥土經雨水一淋,八成又是泥濘不堪,所以月笙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由大廳直接到廚房去。
月笙只想盡快的通過燈光閃爍,音樂震耳的大廳,冷不防的撞上個人,她低頭的說聲對不起,便想閃入幾步路之遙的廚房。但是那個人卻強行的拉著她的手臂,不放她離開。
「喲,幾時新來的小姐?美娜,你怎麼沒告訴我?」滿臉橫肉的胖男人捏捏月笙的腮幫子,對著他身邊的副經理說。
名叫美娜的副經理不著痕跡的將胖子的手挪開月笙的臉,她擋在月笙和胖子之間,手在背後揮著要月笙快進到廚房去。
「黃董事長啊,剛才是誰說今天要捧我的場的?這可是我們廚房師父的寶貝女兒,還是小孩子呢!」美娜說著想將胖子引開,因為此刻他正像座山般的堵在廚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