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合該你這小子今日要死在我手上,納命來吧!」說完,長刀如風,往闕暝胸膛劈去。
闕暝不退反進,驀地欺上前去,雙手一開一合、回旋數繞,已將偷襲者的長刀卷入銀絲中。他飛起長腿側身一踢,正中其人胸口,只聞偷襲者一聲慘叫,身體帶著一道血箭破窗而出。
想到冰焰現下不知死生如何,他心里大急,甩開長刀就要沖出門,無奈雙手突地一緊,硬生生的被銀絲牽制住。
「該死的!」他怒火大熾,用力扯動手上的銀絲,直至肌膚被勒出兩道血痕仍不放棄。
正焦急間,闕暝倏地想起冰焰方才說的話。
「記住,若你很想離開,雙手使勁就成……」
他瞬間明白過來,提息運勁,將內力注于手腕上,接著雙手一震,銀絲「崩」地斷裂。
掙月兌羈困的闕暝身影如一只大鷂,迅捷且輕盈的在樓閣水榭中飄飄彈落。他憂心如焚的眯著一雙鷹眸,企圖在昏暗的月色下發現冰焰的身影。
冰焰應該會往自己熟悉的「懷暢園」而去,就怕她手無縛雞之力、腳程又不快,若在半路被那凶狠的偷襲者給攔住,後果不堪設想。
心里又驚又疑,飛掠的腳步仍沒歇下,他提氣往上直躍,才躍上了「懷暢園」的矮牆,便瞧見一抹玄色身影縮在青石池旁,呆然不動。
「冰焰!」他迅速落下地,趕至她身邊,心頭這才踏實起來。
「他……」冰焰身邊斜躺著一個蒙面人,額角帶血,上面還沾著白色碎屑。
他再轉眼一瞧,卻見冰焰素手緊握著半只瓶頸,底下的瓶身定是喂給身旁那半死不活的偷襲者。
她臉容慘白,紅唇血色盡失,全身縮成一團小球兒,嬌怯怯的身子簌簌而抖,看來受到相當大的驚嚇。
歉疚頓時涌上心頭,闕暝怕嚇著她,只得柔聲的輕喚︰「冰焰,沒事兒了,我是闕暝,你別怕。」
「闕……闕暝?」冰焰怔怔的重復著,神情呆滯。
一雙明眸失去了光采,只能隨著闕暝的聲音轉動。
「是,我是闕暝,已經沒事兒了。來,到我這兒。」
他伸出雙手,像哄小孩子似的低聲喚道,怕她再度受到驚嚇,「怎麼辦?怎麼辦?我殺人了、殺人了!」她涌出眼淚,右手緊抓瓷瓶,銳利的鋒緣一下子就割破她白皙的手。
闕暝心里一陣難過,但仍舊柔聲的說︰「你沒殺人,他只是昏過去而已,沒死的,你不用擔心。」
他彎下腰,抓住她受傷的右手,小心地將瓷瓶拋丁開去。
「不用怕,到我這兒來,我會保護你。」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慢慢地站起身來。許是蹲得太久,又或是驚嚇過度,冰焰才一站起來,便往前撲倒。
「小心!」闕暝即時攬住她,強笑道︰「你又不當心了……」話語未落,聲音卻嘎然而止。
他按住她縴細的身子,卻驚愕的發現,自己的手中竟是一片濡濕。
「冰焰!」
他心膽俱裂的狂叫出聲,這才發現她的背後觸目所見淨是一片腥紅。
有一道好長、好長的日子,從左肩斜開至腰際處,仿佛張大的口,無聲的對他咧嘴笑著……
「懷暢園」廂房內一片安靜,小丫頭們在偏廳隨時待命,梅萼同菊艿則待在廂房中服侍。
血水被一盆盆的往外倒,火盆里堆滿來不及焚燒的血跡布條。
床上人兒臉如白紙,氣息平靜,像是沒有了呼吸。
「孫大夫,她怎麼樣?!」藏不住臉上的惶急和聲中的顫抖,闕暝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失血過多,脈搏相當微弱。」白衣女子端著一張麗顏,語氣本穩的說。「我現在要替夫人縫住傷口,你……」
「我是她男人,不用顧忌我。」想也沒想這話兒會帶來什麼後果,闕暝本能的沖口而出。
孫大夫聞言,連眉也不挑一下,逐自取出長針和絲線,放人藥水中浸泡。「她現下雖然昏迷,但意識還是清楚,縫線很痛,你要多注意著她。」
「我明白。」
自小到大,什麼刀斧槍傷他沒受過,那等痛楚的滋味兒他自然曉得,可冰焰這麼縴細的女孩子,他怕她受不住。
「穩住她。」孫大夫一手按住那猙獰的傷口,一手將針刺人冰焰的肌膚中。
「啊!」昏迷中的她突然妄動起來,熱汗急冒而出,「你找東西給她咬著,免得她傷了自己。」孫大夫不改冷漠的說道︰「這傷口長,待會兒還有她受的。」
闕暝想也不想,便將手放人冰焰顫抖的口唇間。
一陣劇痛傳來,她森白的貝齒已陷入他的手掌中。
「如果讓我痛苦,能讓你少受一點罪,我願意身受千刀之苦;如果付出我的生命,能讓你活下來,我必然毫不猶豫……」
那夜他抱著障跪在廟里,不停地對殘破的神像重復這句話,他以為他誠心的祈求能感動上天,幫他救回了,可障還是死了……
如果今天,他不說這句話,而用行動表示,是不是就能代表他的誠意、讓她不會離去?
手已經痛得麻痹,流下的鮮血染紅了她的唇,使她看起來竟如初見時那般艷麗,冰焰……
「扣扣!」叩門聲輕傳而來,門外傳來熟悉的氣促聲︰「暝少爺,是我!」
「進來吧。」闕暝煩躁的支著額,神色略見憔悴,「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在我們酒樓下毒的人已經抓到了。」
「嗯。」闕暝微微頷首,似乎不是很感興趣,只淡淡問道︰「主使者是淮?」
「這……」焦瓚的胖臉略現驚訝之色。「暝少爺怎知他們幕後有主使者?」
「慕容府在揚州的聲望極高,一般平民百姓怎敢持虎須,自然是有點本事的人才敢做。若你是這樣的人,試問,你會親自動手麼?」.「是了是了!」焦瓚滿臉佩服之意。「暝少爺不愧是暝少爺,更叫小人佩服!」
闕暝舉起手,阻止焦瓚的滔滔之詞。這件事兒他曾委托「斡雲堡」兄弟調查過,來龍去脈自然清楚;可惜那主使者狡儈陰巧,最後一刻競讓他溜了去,還將那名下毒的小嘍羅打成白痴。
這等奸巧陰毒之事,絕不是沈雋與王二金那種泥巴腦袋夜壺身的人能想得出來的。
為打擊慕容家,不錯他是策劃過緣樂坊錢莊竊案、蠶絲交易兩件事,可酒樓下毒和「春邑織」失火的事並非他所為。
何況他三番兩次被迫殺,還累得冰焰受傷,由此看來,這件事肯定還有第三股勢力在搞鬼。
想起至今仍昏迷的慕容陽與重傷的冰焰,闕暝恨得十指骨骼「咯咯」作響,他絕對要這個主謀者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一轉念間,他突地收去陰沉之色,若無其事的問道︰「焦總管,我記得府里有一個名喚蘭若的丫頭,你知道她上哪兒去了麼?」
「蘭丫頭?」焦瓚心里雖然大驚,臉上仍沒露出半點破綻,「蘭丫頭應該在冰夫人房里服侍著,有甚問題麼?」
「不,她很早以前就失蹤了。」撫模著剛毅的下頷,闕暝若有所思的望著他。
「焦總管似乎不大認得她?照理說你身為慕容府總管,怎連夫人身邊的丫頭都不認識?」
「這……這……恕小人年紀大了腦筋糊涂,這蘭丫頭應該是之後才進府的,所以小人才不大認識。」
見他微腫的肥臉積滿汗水,闕暝別有深意的頷首。
「別這麼緊張,我不過想到有些事兒要問她,既然焦總管不知道就算了。可丫頭在府里失蹤是件大事兒,你得趕緊把她找出來。」
「是、是!」焦瓚誠惶誠恐的點著頭。「還有,之前我們久北方商家兩萬箱的絲織品,以及錢莊失竊的那筆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