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臉上飛來一片紅霞,想起了朝明。
「朝明和乾娘以前曾經說過,要替我提親。」這樣說未免還大含混了,其實她曉得那個對象正是朝明的大哥朝旭。
「幸好你沒答應。」
「怎麼可能……」芳菲囁嚅了一會兒,秦家的人待她如同家人一般,她可是一直將秦朝旭當成親大哥的。
「你剛說過,你的父母也已經過世了?」孤自裳想起方才,芳菲似乎有提到她自個兒。
「嗯。」芳菲點點頭。「我們都是孤兒。」
「都是孤兒……」孤自裳一笑。「好悲傷的巧合。」
芳菲亦隨他而勾起唇角。「自裳,我有些冷。」
「是嗎?」孤自裳將她自床上抱了下來。「這冰玉床性涼,夜寒露重,坐在上頭自然會冷了,咱們今晚睡地上罷。」
甭自裳與她在地上坐定後,將自己的披風蓋在她身上,然後搓著她的手。「這樣,就不冷了吧?」
芳菲接受著他的殷勤,有些詫異。「你真好。」
「不對你好,對誰好?」孤自裳理所當然地道。「你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芳菲又喃喃地念起這兩個字來。「妻子對我的意義,卻不僅止于此……」
「唔?」
「它代表我從今以後,有了一個真正的親人。」芳菲笑看孤自裳,將手自他粗糙結實的掌中抽出,環上他頸項。「你是我芳菲唯一的家人、親人,以及伴侶……雖然這段日子只有短短的一段,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要刻骨銘心地記著,把它帶到黃泉,帶到來世,帶到我將來會去的任何地方……」
「做為我的妻子,對你而言這麼重要嗎?」
「重要,最重要。」芳菲點頭。「我也有姓了。」
「芳菲……」孤自裳想起她身世堪憐,也不勝秋敝。「你太容易滿足了……」
芳菲卻笑得滿足。「這是我莫大的福氣。」
「不,真正有福氣的是我。」
「是我。」
「彼此彼此吧。」撫著她的秀發,孤自裳道︰「你們桃花村的姑娘,向來都這麼直接的嗎?」
芳菲紅了臉。「這樣……不好?」她不夠含蓄、不夠矜持?但她更不明白的是,坦白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的姑娘。」
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芳菲疑惑地看著他,有些不解。
「你熱情、坦白,溫柔而美麗,絲毫未曾隱藏過對我的關心,這些都讓我感動。」孤自裳說道。「我會懷疑自己,什麼地方值得你傾心……」他頓了一下。「我不過是個失意的……」話未說完,芳菲忽然吻了他。
「芳菲?」孤自裳訝異地喚了一聲。
「不許你這麼說自己。」芳菲看著他,慎重地道。
「你是我的丈夫,我懂自己的選擇。」但那卻毋須說給他听,只要她明白便夠了。她記得孤自裳那受傷而痛楚的眼神,記得他狂狷而真情流露的眼淚,她知道孤自裳是個至情至性的男子,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對商離離有更多的寬諒吧?
或許她是嫉妒商離離,但那只是單純為了孤自裳曾經對商離離的用情之深,而對于商離離的所作所為,她可說是同情的。
所以,商離離不懂孤自裳的好,無所謂;孤自裳不懂自己的好,那也沒關系;只要她曉得便夠了。
甭自裳不語,或許心下已有些許領會,但又說不上來被什麼感動著,于是憐借地凝視那嬌艷欲滴的粉紅唇瓣,不住地吻了下去,芳菲細致的膚觸,在在都使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傷著了她。
「自裳……」芳菲摟緊了他。「你抱我,用些力氣,我並不是脆弱的,你抱緊一些,沒關系的……」她要確認的是雙方的存在,她要彼此的氣息能確實的傳遞。
甭自裳听見她的話,不由笑道︰「你不怕喘不過氣來嗎?」
「不怕。」芳菲也笑。「跟你在一起,怎樣我都不怕。」
話才剛說完,他們倆的上方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死都不怕?好堅貞的感情哪!」
靜謐的黑夜里忽而傳來一句冷淡如冰的話,教人錯愕之余,又不自覺有些心寒。
「商離離?!」孤自裳一下就听出她的聲音,不由和芳菲互看了一眼。
對方倒沒有太快回答他的話,只不多時,通道那頭忽地傳來石門被打開的聲音。
甭自裳將芳菲推到身後,向她使了個眼色。「待會兒要是有辦法,你就先逃出去。」他輕聲道。
芳菲卻搖頭。「那怎麼行……」
「噓!」孤自裳見對面已傳來火光,便示意芳菲住口。
不一會兒,兩排人魚貫而入,個個手上均持火把與武器,商離離與孤星河一前一後地相偕走進洞里,那火把叢聚,聲勢浩大,人人手上的劍身均跳動著熊熊火光,凜然的氣息教人不寒而怵,奇怪的是身著一襲艷紅的商離離,絲毫沒有因一個女子的嬌弱而在這群男子中顯得突兀,反而十分調和地散發出一種詭異而絕艷的感覺,她沒有說話,但紅潤豐滿的圓唇卻帶著一抹輕忽的笑意,驕傲的眼神充滿了野心與不屑。
雙方凝視許久,芳菲只覺一顆心撲撲跳,緊張極了!
芳菲猜不透商高高今晚到這里來是什麼意思,莫非她等不及了,要親自來結束他們的性命?
後來,商離離終于說話了,只見她越出孤星河身後,走到他倆身前五、六步之遙,道︰「師兄,這幾天你過得還好吧?」商離離環視洞內一眼,看見小石室,不由喃喃道︰「夫君,你九泉之下過得可好?自你去後,為妻一日不能安穩……」
甭自裳冷笑。「所以你就找人陪你睡覺。」
商離離裝做沒听到,又說︰「行雲,你可知曉,外頭的人都欺負我一個女人家……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的能力……」
商離離蹲子,抓起一把細沙,先是捏著,然後,慢慢松開手,讓沙由指間滑落。「我比你們強,有錯嗎?你們都做不好的事,我來做有錯嗎?」她冷笑了聲,背部抽動了幾下。
甭自裳冷凝地看著她的動作,但卻已暗自蓄著一股勁,只怕商離離和她的屬下們趁其不備攻上來。
「二師兄,你可知道行雲是怎麼死的?」
听到這句話,孤自裳眸光一閃。「這還用問嗎?」
商離離緩緩站起身子,但並沒有轉過身來。「他啊,很大方喔。」
很大方?那是什麼意思?孤自裳不解。
商離離轉過身來,冷艷的絕色姿容漾著無與倫比的輕蔑神情。「你知道嗎?他要我陪秋山寨的寨主睡覺呢!要我陪他睡覺呢!炳哈哈!」商離離爆出一句驚天動地的話,接著竟笑了出來。
「師父死了,你也死了,我費心為他爭取到掌門的位置,為他策劃武林盛會,為他壯大本門,他居然一點都不知感恩!行雲說什麼愛我全是假的,二師兄,你可知道他為了保全自個兒不受那些臭賊殃禍,竟將我送給那個粗人!他髒死了、臭死了,連給我提鞋都不配!行雲卻叫我去陪那粗人睡覺!他說這樣我們往後就不會被威脅,他們也不會對經過山寨面前,要來山上參加武林大會的人下手,好保全我們的面子!就為了這個理由,就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他孤行雲就輕而易舉地將他從小視之若寶、朝思暮想的妻子送給一個山賊糟蹋!」
商離離邊說,邊發出一種尖銳卻絕望的笑聲。
芳菲听著看著,竟發現商離離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表情悚然,無比哀絕淒痛。
「你說,這種丈夫,我要他做什麼?比起來,星河就好多了,他寧可自己拼命而死,也不忍我受一丁點委屈,他不要我成為別人的……」商離離語氣一轉,眼神瞟向始終站在一旁的孤星河,面容竟又變了,變得十分婉轉纏綿,柔媚的秋波教被注視的人也不禁痴痴凝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