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問你,這附近姓陸的大莊園在哪里?」一陣蒼老的聲音傳來。
陸朗諍突然狂笑起來,「老頭子,你可真問對人了!你要找的地方就在你眼前。」
「什麼?!」那人震了一下,旋即放下朗諍。
陸朗諍身子一恢復自由,立即朝那人拳打腳踢,可是卻連對方的衣袖都沾不到,但他不管,他已幾近瘋狂,口中喝道︰「有本事你連我也殺了!」
下一刻,他的身子又被提了起來,只不過這次是抓著他的衣襟。陸朗諍整個身子動彈不得,雙眼直視那人,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相貌清瘦的老人滿臉的震驚和哀戚之色。
「你叫陸朗諍?」那位老人問。
「明知故問!我功夫不如你,要殺、要剮請便,你有本事殺我全家,何不連我也一起殺了?」陸朗諍冷哼道。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死對他來說反倒是種解月兌,到了這種地步,他什麼都不怕了。
「你全家都死了?!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朗諍見他一臉傷心欲絕的神情,心中敵意頓時減輕,他本就聰穎,此時理智稍微恢復,突然發覺眼前這名老人極為眼熟,腦中靈光一閃,月兌口問道︰「你是太師父?!」
這老者便是人稱「天山老仙」的丁翼,也是陸尚風的師父。他見陸朗諍認出了自己,慈祥地點點頭,「你我從未謀面,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爹的書房內一直掛有太師父的畫像,看久了也就記得了。」朗諍突地跪下,流淚喊道︰「太師父對不起,徒孫太過魯莽了。」
「不怪你,快起來。」丁翼將朗諍扶起,「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原本我和姊姊在過招,突然警訊響起,姊姊點住我的穴道後,把我安置在地窖中,我醒來後就是這樣了。太師父,除了我之外,爹、娘、姊姊還有其他大叔、大嬸全都死了。」朗諍想到自己已無親人便淚流不止,但他隨即將淚拭干,「對了,太師父,您怎麼會來此的?」
「你爹派人捎信給我,說我們師徒倆已二十年未見,由于家眷眾多,難行千里路到天山見我,但是他心中又思念得緊,盼我下山一聚。想當初你爹尚未隱居之前,曾數度攜妻子到天山見我,卻因陰錯陽差而沒見到面,雙方一別就是二十年,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此生已無緣得見了。」
丁翼這輩子就只收陸尚風一個徒弟,他一生逍遙,優游于人世,唯一令他掛心的就是這個徒弟,想到傷心處也不禁老淚縱橫。
「太師父,為什麼有人要殺我全家?您可知道這是何人所為?那‘雷霆怒吼’四字又是什麼意思?」
丁翼順著陸朗諍所指之處看去,果然有「雷霆怒吼」四字。他咬牙道︰「雷霆怒吼?!哼!太狂妄了!殺人竟敢留下名號。我一下山便听聞江湖上有一雷霆山莊,其主人名為段雷霆,意欲殲滅退隱江湖的陸尚風全家,于是我日夜兼程趕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太師父可知段雷霆為何如此做?」朗諍听得血脈僨張,他終于知道仇人之名,恨不得將之碎尸萬段。
丁翼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太師父不問世事已久,委實不知其中緣由,尚風也未曾提過。我也在奇怪,尚風一向淡泊名利,為人又正直,怎麼會惹上這種殺身之禍的?」
「太師父,徒孫已經家破人亡,對于人世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求太師父賜徒孫一死,並為徒孫全家報仇。」朗諍流淚祈求。他想連父親都打不過段雷霆,自己武功低微如何能夠報仇雪恨?如今他只求一死,在黃泉之下與家人重逢。
「胡說!沒出息的東西!」丁翼斥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仇不報,只知道逃避現實,尚風死得真是太不值了,英雄一世落個慘死也就罷了,好不容易保住了幼子的性命,誰知卻是枉然。哼!陸家竟就此絕後了。」
朗諍被他罵得抬不起頭來,他雖然聰明過人,但畢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遭逢巨變,難免會有自暴自棄的念頭。
丁翼見他面有愧色,于是放柔了聲調︰「孩子,我知道難為你了。太師父歸隱山林數十載,曾立誓今生不再殺人,更何況現在年老力衰,又如何與人爭斗?所謂大丈夫報仇十年、二十年都不嫌晚,我這就收你為徒,你隨我回天山去吧!」
丁翼一生精研武學與醫術,他此番下山也是想再傳授一些東西給徒兒,否則後繼無人要這些武功何用?邀天之幸,陸門尚有陸朗諍幸存。
朗諍卻想,爹爹也是師父的徒弟,學了這麼久的武功仍遭不測,自己就算再學個十年、二十年便能打贏段雷霆嗎?一想到這里不禁有些泄氣了,然而轉念間,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勃發,他在心中立誓︰不管段雷霆是什麼三頭六臂,他陸朗諍一定要報此仇!于是跪下磕頭道︰「弟子陸朗諍拜見師父。」
這一拜師,陸朗諍成了自己父親的師弟,但丁翼向來不受禮教的約束,陸朗諍年紀幼小也不覺有何不妥,一老一少就這麼成了師徒。
「好,好。」丁翼微笑點頭,將朗諍扶起來,「我們先葬了他們吧!」
忙了一陣,夜已深了,朗諍在墓前痛哭了一場,最後拜了幾拜,隨丁翼去了。他又在心中暗暗立誓,此仇他必定要加倍討回來!
繡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制作
十七年後。
楓江酒樓是江浙一帶著名的酒館,過往商旅都會來此吃飯、喝酒。
二樓上一名生得劍眉星目、俊逸挺拔的男子憑欄獨飲,對于酒樓中客人的談笑聲、店小二的招呼聲,以及大街上熙來攘往的車馬喧囂聲听而不聞,他就像一個月兌離凡俗的人,孤獨、淡然、冷漠,他就是十七年前家破人亡的陸朗諍,四年前帶著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下山,如今是與「雷霆山莊」分庭抗禮的「風雲堡」堡主。
突地,一陣女子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沉思,陸朗諍眉頭微皺地往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只見一名像是紈褲子弟的人摟住一名年約十六、七歲容貌秀麗的女子。那女子不斷地掙扎,酒樓上登時安靜下來,一位年約五、六十歲的老者誠惶誠恐的說︰「這位公子,請放開我孫女,若有得罪之處,小老兒在這里跟您賠罪,望請海涵。」
那名男子哈哈大笑,「得罪倒是沒有,只是你孫女歌聲如此甜美,長得又這麼標致,本公子不忍見她拋頭露面在酒樓賣唱,意欲納她為小妾。」
「我不要,爺爺。」說著又不斷地掙扎,但始終掙不月兌那男子的懷抱。
那老者臉色甚是凝重,謙恭地哀求︰「公子瞧得起小老兒的孫女實在是令我們受寵若驚,但我們出身低賤只怕有辱公子尊貴的身分,適才的曲兒還算人得了公子您的耳,小老兒已感到十分快慰了。燕兒,咱們這就走吧,別再掃這位公子的雅興了。」
眾人听了這老者的話都不禁在心中喝釆,既謙卑不得罪對方,又保住了自己的立場。
無奈那紈褲子不知廉恥到了極點,笑嘻嘻地說︰「不錯,你可以走了,至于你孫女嘛,就留在這里再唱幾首曲子給我們助興。阿福,拿五十兩銀子給這老頭。」說著伸手在那姑娘的臉上模了一把,那姑娘又羞又急,眼圈兒都紅了。
那隨從阿福丟了五十兩在地上,喝道︰「還不快滾?!」
眾人看了這場面無不又怒又怕,因為大家皆認得這紈褲子便是縣太爺的獨子,向來作威作福慣了,大家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