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告訴鎮上所有的女人,去你心里的那條路真的要經過你的肚子。」她挪揄著,從咖啡杯的杯緣上沖著他直樂。
杰狄威脅似地眨了眨眼楮。她天真地笑起來。他只好聳聳肩,姑且承認她是在開玩笑。
「你干的好事,我要告訴全紐約的男人,你是個小騙子,你真的帶著面具。那麼,為了把他們從你的廚房而不是從臥室趕出去,你就要作堅持不懈的努力了。」
「好極了,」她大笑,「你贏了。」
杰狄看著她,她在啜飲咖啡,那樣子看上去像一個無懮無慮的喜歡惡作劇的十歲少女,絲一般厚密的柔發在腦後梳成一根馬尾辮,笑嘻嘻的嘴唇沒有涂抹口紅。當她微微躬身把杯子送回托盤里去的時候,馬尾辮一晃晃到前面來。她的嘴角上糊著一塊餡餅里的乳汁油漬。杰狄想都沒想,就伸出手去捧著她的下巴,為她擦去了油漬。
阿西莉受驚的眼楮望著他。
「你濺了一滴油漬到臉上來了。」他帶著溺愛的笑意說道,大拇指下意識地在她下巴那優美的線條和嘴邊柔女敕的肌膚上摩挲。
「哦。」她低聲喊了一句,不能擺月兌他溫暖的凝視和催眠一般的觸模。她像一只小貓,邊伸著懶腰邊快活地叫著,把毛腦袋伸到他的指掌里去蹭。她發現一個男人的撫摩竟能帶來如此異乎尋常的快慰,有點困惑而不安,便眨了眨眼楮,把自己的下頜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來。
「好了,嗯,」她避開她的視線,極快地把椅子往後一推站了起來,「我該去洗盤子了。」
「我來幫你。」他站起來剛要去收拾那碟吃剩的烤牛肉和蜜汁胡蘿卜,阿西莉攔住他。
「不,真的不要,我能行。」
「好吧。」見她執意要攔,杰狄妥協了,忽然,兩人之間產生一種不自在的親密感。「我還有點帳面上的活兒要做,這活兒不能再耽擱了。書房里有電視和錄相,壁櫥里放著我收藏的一些帶子。如果你想看書,那兒還有書架。」
「謝謝。我想我會找本書看看,然後早早睡覺。」阿西莉嫣然一笑,慶幸經過這樣一場令人暈眩的心潮起伏,她也該休息休息了。兩人之間的性緊張感似乎暫時松弛下來了。
「好的。」他突兀地說。他思忖著是否再說點別的什麼,但卻匆匆道了晚安離開了屋子。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10點以前阿西莉就吃完了早餐,整理了廚房,用吸塵器打掃了起居室,和紐約的問訊處通了話——得知還沒有找到那個護士︰——並且在電話里和瓊妮聊了四十分鐘。
她撿起昨天晚上開始看的一本書胡亂翻了一通,然後把它扔回沙發旁的橡木條幾上。思緒太紛亂了,讀不下去。她撩起起居室的窗簾望出去,外面是一片白雪覆蓋的草地。
雪花給草地鋪上了一層潔白的地毯,房子四周的樹木還留有綠意,這會兒全掛起了霜凍。一棵多節的老隻果樹,光禿禿的枝杈上堆起了雪,雪光像一位藝術家的畫筆,映照著一棵藍色雲杉樹,使它的枝干看上去更加美麗勻稱了。在城市里,雪是要被清除掉的。被司機和行人踩踏過之後,它很快就失去了純潔的光彩,變得污穢不堪,和弄髒了的衣服一樣灰暗無光。但是在這扇窗外,劈開的橫木做成的柵欄圍了一圈,里邊是高貴莊嚴的雪景——一片寬展的潔白的雪地,在遠離污染和人們無法觸及的地方,被冰霜老人護衛著。
微笑慢慢浮上阿西莉的嘴角。人們無法觸及。這是多麼美妙的一個機會呀!她現在是在度假,度假不就意味著玩耍嗎?上大學以後,她就從來沒有在雪地里玩過。
五分鐘以後,身里紅色滑雪衫,足蹬雪地靴,頭戴紅色絨線帽——她已經在院子里滾著一個不斷增大的雪球了。雪濕得剛好夠粘在一起。阿西莉用黑石塊給這雪球配好一雙眼楮,一只鼻子,還有一張笑得像半瓣月牙的大嘴巴,這時已經快到中午了。
她往後退了退,一邊欣賞自己的杰作一邊笑出聲來。雪人顯得稍稍有點頭重腳輕,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可他正快樂地沖著她咧開嘴笑呢。
一陣引擎的轟隆聲傳到阿西莉耳朵里,她一轉身,看見杰狄那輛銀白色四輪卡車正沿著那條從牧場通向高速公路的小路開過來。她一邊招手一邊穿過草地來到門口,這時他剛好一踩剎車停在房子前。
一看見他從車上跳下來,阿西莉的心就莫名其妙地一陣狂跳。只見他寬寬的肩膀上套著那件羊皮夾克,長腿緊緊繃在牛仔褲里,黑色的斯德特森帽壓得低低的,蓋住眉毛。他那黑沉沉的目光剛一掃過她,她就笑了,由于興奮,她臉上閃耀著特別的光彩。
杰狄一眼就看到了那蓬亂的黑發和那頂小紅帽下面玫瑰花一樣的臉蛋。雪粘在她的手套、靴子和牛仔褲上。她渾身散發著健康和幸福的朝氣。看見她那雙金色的眼里流露著歡迎的喜悅,他的心忽然動了一下。這僅僅是因為他的緣故?還是由于她此刻比較煩悶,以至于看見誰都會欣喜若狂?
「嗨!」她招呼道,笑望著那雙黑眼楮。是她弄錯了,還是那烏木一般的深潭忽然間變亮變溫暖了?
「嗨!」他答應著,嘴角剛毅的線條上出現一抹笑意,設法把視線從她的玫瑰般和那柔軟的嘴唇上收回來。望向她身後。「這是什麼?」
「一個雪人。」她回答,撒嬌地露齒一笑,背朝著他。「他好不好玩兒?」
杰狄看著那個頭重腳輕的胖家伙。
「嗯,挺逗。」他把頭偏向一邊,好象還要更仔細地玩味玩味。「看上去像個小醉漢,也許,可是確實挺好玩兒。」
阿西莉大笑。
「他不是醉漢,只是我有點缺乏經驗。他是我進大學以來堆的第一個雪人。」杰狄專注地看著她的臉,她難為情地挪了挪身體。他沒有再說什麼。她拂開擋在頰上的一縷秀發說︰「午餐時間快到了,你是回家來吃午餐的嗎?」
「午餐?」他慢慢地說,好象要听懂她的問話比較吃力似的,雙眼離開她的臉,把帽子壓得更低。「不。」他說,轉身想繞過房子背後去廚房外的門廊。阿西莉跟著他。「不,我不想吃東西。」
阿西莉盯著他那寬寬的背。他說話時那恍恍忽忽的神態讓她覺得有點蹊蹺。他走得很慢,好象是在全神貫注把一只腳放到另一只腳前面。她焦慮地緊隨著他,任憑那門「砰」的一聲合上,而她卻趕快扯開拉鏈月兌掉濕靴,跟在他後面進了廚房。
可是,他不在那兒,濕靴印穿過廚房的綠白花地氈,消失在通往餐廳的門口,那門還在晃。她推開門,听見他正在慢慢上樓梯。那聲音听起來好象是他的身體在和牆相撞一樣。一陣軟物被擊打的聲音夾雜在靴子踩踏樓梯的噪音里。
一陣憐愛之情涌上她的心頭。莫非他受傷了?她跟在他後面跑進去,扯下手套、帽子和外衣並扔到一旁。通向他臥室的門敞開著,她迅速跑過走廊,踏進屋內,著急的目光搜尋著杰狄。
他正手足攤開地躺在寬大的床上。阿西莉穿過屋子,朝他俯來。他那厚厚的黑睫毛抵著突出的顴骨,似乎一進門就倒在了床上,然後就昏了過去,倒下時帽子掉了,頭發蓋住了眼眉,阿西莉撩開他額頭上的頭發,手指觸到了滾燙皮膚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