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的邀請。可是我已經答應西風船長明天幫他弄汽球。’
‘上帝保佑!孩子,你可沒答應他坐那玩藝兒起飛吧?’
‘噢!不是那樣啦!西風船長要準備一份有關高度和動物特質的報告給科學院長。下個月他要載一對羊起飛到薩里上空。明天他只是把汽球充氣,試驗它的耐飛性,並且試著把羊裝進吊籃中。我相信雷禮仕明天一定會在那兒,這樣我就能直接跟他談那件事,而不用去特地敲門請求他。姑婆!你在笑什麼嘛?’
藉著椅子扶手的幫助,尹小姐站起身來,她發現自己相當喜歡這個最近才冒出來的佷孫女,她和善的拍拍蘭絲的肩膀。‘親愛的!我是在笑︰你是我所認識的任何女性當中,想法最奇怪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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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絲和西風船長一起乘坐馬車到城外的一片空地去。他們那輛鮮紅色的艾塞克斯馬車里裝滿氫氣筒和吊籃,在車尾疊起一尺高,走到半路上,車子猛彈了一下,差點把東西全都震下去。無聊先生也接受了西風船長的邀請,參加這次的遠征。
蘭絲之所以同意帶它同行,一方面是想︰到鄉下去透透空氣,或許對這只鸚鵡有利;另一方面,也可藉此機會讓長久受苦的海莉暫時離開它,清靜半天。此刻,無聊先生正坐在車轅上,發出異國腔調的聲音。由于它腳上有條長皮帶系住車轅。因此一路上,它不斷的振翅盤旋、飛翔,偶而大吼一兩聲‘停住!’把那些溫順的馬匹嚇得跳起來,使旅途為之生色不少。
星期天午後的空氣輕快而柔和,干爽的雲層浸在陽光中,使溫暖的大地籠罩在淡金色的流光中。樹上剛發出的新葉嬌女敕動人,春雨後的路面濕漉漉的。
在這樣的時節,窒悶的白霧里還不至于有灰塵掀起,果真如此的話,不一會兒,小徑兩旁的灌木圍牆就會沾上一層厚厚的黃泥,非常不雅觀。
蘭絲坐在馬車上欣賞鄉間的風景,只見藍色的紫羅蘭到處盛開,桃樹上也開滿了桃花,小湖潺潺,橘、褐相間的蝴蝶掠過柔軟的草地,輕快飛舞著;畫眉鳥的窩巢築在榆樹上,巢邊瓖了一圈長春藤,它棲息在巢里,發出悅耳動人的歌聲。
在空氣新鮮的鄉間,呼吸著春的氣息,是件很愉快的事,坐在蹦彈不停的馬車椅凳上听西風船長大談汽球的優點,更是一件令人開懷的享受。蘭絲很高興自己听了海莉的話,穿上這件普魯士藍的斗篷,它的裙邊瓖了一道毛皮,領子高高立起。因為天氣正如她早先所擔憂的,不太暖和。還好與斗篷配成一套的藍緞帽,邊上瓖了一圈毛皮,正適合這種有和緩微風的日子所配戴。
不久,他們抵達一片綴有水仙花的草地,只見雷禮仕和另外四個人在他們前面的草地上,開始把汽球攤開。襯在芬芳的綠茵上,它那紅、藍、金等鮮艷的色彩,顆得更為奪目。草地上還有兩只毛絨絨的綿羊,它們咀嚼著細女敕的馬草,滿足的倘徉其間。
走近他們後,蘭絲發現︰藍爵士居然也在那些人當中,幫忙弄汽球。她忍不住嚇了一跳。只見他今天穿得很隨便,身上一條黃色鞣皮褲,和其他人一樣,頭上也沒戴帽子,金黃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蓬亂。他抬起頭,看見蘭絲,露出一抹微笑。
她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只覺喉頭一陣緊縮。很奇怪的是,在那一剎那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乍見他的感覺不是驚訝,而是開心。
西風船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開口說話,把她嚇了一跳。
‘親愛的,你還為了他而不安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去說說他,不過我可不敢保證他一定會听我的。’
‘不!不!不!謝謝您!實際上我已經差不多能習慣他了。我應該保持自然,繼續走。’
西風船長對她露出一抹謎般的笑意。
‘你會的。’他一面收起韁繩,把它系在鍍金的橡木剎車把手上。
馬車突然停下來,彈了一下,把無聊先生嚇了一跳,它抗議了叫了一聲,飛到蘭絲身邊的扶手上。蘭絲把它的皮帶盡可能的拉長,讓它舒服些。當西風船長從他那邊爬下馬車,蘭絲看見雷禮仕旁邊的藍大衛竟漫不經心的站起來,走向她。他來到馬車前,無聊先生歪斜著它粉白的頭,好奇的盯住他。
‘漂亮男孩。’無聊先生唯妙唯肖的模仿著蘭絲的聲音,說道。
藍爵士笑了起來,用一只手指背模模那只鸚鵡胸前的羽毛。‘謝謝你。’他說︰‘你真會奉承人啊!’那只綠眼含著笑意,望著蘭絲。‘老天!能在這兒見到你,真意外,也很高興!今天是西風船長把你綁架來的吧?’
不知為什麼,蘭絲竟覺得有說不出的羞意。‘我從沒見過汽球充氣,而且我也沒想到...我不知道你會在這兒。’
‘我並不是一天到晚泡在公主夫人俱樂部的。’藍大衛的眼神露出淘氣的光芒,他把雙手放在她的腰間,把她舉起,放到地面上。
西風船長繞過馬車,站在馬前面,拍拍藍大衛的肩膀。‘啊!大衛!你終于來了。好孩子!對!帶蘭絲到汽球那邊去。蘭絲,別擔心無聊先生──它在這兒會非常舒服的!我要把馬韁解開,讓馬匹可以吃草、休息休息。可是大衛,別忘了扶好蘭絲,草地下可能有兔子洞,別讓她摔跤了。’
蘭絲勉強的微笑著。‘謝謝您的好意,先生,我還不致于那麼弱不經風。您說話時要注意無聊先生,別讓它听見了,否則它對我的敬意會完全消失。因為它已經很喜歡告訴我,說我一無可取。’
‘顯然它不像我那麼了解你。’藍大衛說著,殷勤的扶住她的手肘。
蘭絲戴著淡棕色皮手套的手,拉起斗篷的裙擺便和藍大衛並肩走向汽球。從小羊皮半統靴的靴底,她可感覺出草地的柔軟──在宇宙萬物間,土地是最先受到春天洗禮的;這片碧草綠茵清新而芬芳。
看見他們的出現,一只綿羊好奇的看看他們,又低下頭去吃草。雷禮仕本來跪在地上,弄直糾纏在一起的繩索,此刻也站起來,跟她打招呼。
‘蘭絲,你看起來好可愛!’他說道,握住她的手。‘離開城市一天開心嗎?’
‘開心極了!當那郊區的最後一棟房子也離我們遠去後,我轉過身,看見整個倫敦市籠罩在一層煙霧中,我真不知道我們身在其中時,是如何呼吸的。’
雷禮仕微笑道︰‘別把這問題對我父親提起,否則他會發明一種恐怖的面罩,要我們戴著它去保護我們的肺。我現在要去灌氣了。大衛,你何不替蘭絲介紹一下?’
一個金發男子在汽球遠遠的一端弄直網狀的引導繩。他打了一個死結,綁緊一條繩子,試試它的力量,站起身來,朝蘭絲和藍大衛的方向走來。他一面走,一面彎下腰去綁繩子。
當蘭絲認出那瘦高的男子,就是金爾詩──藍大衛的表弟,也就是她曾在公主夫人俱樂部見過的人時,她只覺胸口一陣慌亂。許久以來,她一直祈禱自己再也不要遇見任何能認出她去過那可怕地方的人,沒想到結果還是踫上了!她本來還希望他會忘了她,但立刻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她發現︰他注視她的時候,眼里有種難以置信的好奇。
當藍大衛把她介紹給金爾詩時,他的口氣既無情又冷漠。蘭絲實在無法把目光從地上抬起,迎向金爾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