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妮直覺地看向門口,目光剛好和進來的人踫個正著。竟是溫麥斯!旁邊陪著的是曾陪他去過水晶宮的那個女人。薇妮只瞥了一眼,就迅速掉過頭去,只覺得唇干舌燥,有一種沉重的被欺騙的感覺。麥斯對她說謊,他還說他要出城去一個星期。薇妮瞪著自己的手套,曉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拆穿了西洋鏡,因為他不知道她就是喬丹娜。
薇妮忍不住又向麥斯的方向瞄了一眼,發現侍者居然領著他們走向她隔壁的餐桌。為了禮貌,麥斯不得不先向她們行個禮,然後才走開。
薇妮也微微頷首回禮,便又別過頭去。有他的情婦陪在身旁,薇妮也曉得麥斯不宜和她談話。然而她心里宛如刀割一般,就好像他背叛了她‘雖然她不曉得他背叛的是薇妮還是喬丹娜。
「薇妮,那不是溫麥斯嗎?’」她媽媽小聲問道。
「是他。」薇妮答道,心里亂糟糟的,辨不出是什麼滋味。
一條影子橫過桌面,薇妮往上看,原來是泰利。「請你原諒我的打擾,不過我很想向兩位女士略微致意。」
蔽妮真誠地感激泰利的打岔,明媚地笑了。「多謝你的好意,賈先生。請容我介紹家母。媽,這位先生幫了我們許多忙,他也在探查父親的下落。」
芙蘭伸出手。「賈先生,實在非常感激。」
泰利輪流看看母女倆,心里暗暗贊嘆,只怕整個舊金山再也找不出更出色的一對母女了。薇妮的美如春花初綻,她的母親卻是夏日絢爛的花朵,各擅勝場。
「我並沒有出什麼力,貝太太,不過我還是誠心希望兩位能當我是朋友。」
「你願意和我們一起用餐嗎,賈先生?」芙蘭問道。
泰利朝薇妮一笑。「也許你應該告訴令堂,女士出現在我身邊不是很明智的事。」
薇妮帶笑道︰「媽媽,賈先生只是要我告訴你,他是水晶宮的老板。」
芙蘭的確吃了一驚,不過很快便恢復過來。「賈先生,我們母女絕對不敢忘恩負義,你願意的話,請盡避坐下來。說起來我的過去只怕也會令你吃驚呢!」
泰利笑嘻嘻地坐下來。「我怎能拒絕這麼誘人的邀請呢?貝太太,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什麼秘密?我向你保證,我絕對能守口如瓶。」他看向薇妮。「你信任我嗎,貝小姐?」
薇妮望進那對含笑的眼楮。「百分之百。」她答道。
薇妮的目光中有種令人暈眩的成分,令泰利忙不迭地轉向她的母親。「你願意透露你的秘密嗎?你瞧,連你女兒都相信我。」
芙蘭啜了了一口酒,微笑注視著那個被她女兒迷得神魂顛倒的年輕人。他看起來有些桀驁不馴,不過那卻平添了不少魅力。她壓低嗓音,示意他坐近。「我曾經跳過舞,」她承認。「在舞台上。」
泰利眼風掃過薇妮,捕捉到她吃驚的神色。他自自微笑點頭。「我可以想見,你一定是個非常出色的舞者。」
薇妮完全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段過去,她覺得有必要維護母親的名譽,不能讓泰利誤會她媽媽以前也只是個小酒館的舞娘。「我媽媽的舞曾經轟動全歐洲,她是當時的首席舞蹈家。」
泰利注意到薇妮防範的神氣。「我最近才看過一支舞,貝小姐,那也是一支頂尖的舞,我個人非常欣賞那位舞者。」他轉回去審視芙蘭。「你能多說一些你的舞蹈生涯嗎,貝太太?」
她媽媽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薇妮感覺到麥斯的熾熱目光幾乎要灼到她面前來。從泰利的肩頭看過去,麥斯明擺著就是一張生氣的臉。坐在他身旁的女人握著他的手,可是他並沒在听她說話。看樣子他好像不喜歡看到泰利坐在她身邊,不知道是為什麼。
「兩位女士對舊金山了解多少呢?」泰利問道,打斷薇妮的沉思。
「恐怕不太多。」芙蘭說。「我的身體不好,小女又有工作,得陪一位老太太。」
泰利朝薇妮挑挑眉。「原來如此。那位老太太何其有幸,能有令千金陪伴。」他抿著嘴笑。「待會兒我得帶兩位去參觀本市。」
這一頓薇妮吃得不大自在。她知道麥斯一直沒有開腔,而她又得裝出漠然的樣子,因為不能讓他發現她已經拆穿了他的謊言。
用完餐後,薇妮和母親先走,泰利卻在麥斯的桌邊停了一下。「我要去陪兩位迷人的女士了,麥斯。相信沒有我在場,兩位也會玩得很盡興。」
麥斯挫齒有聲。「我看盡興的人是你,泰利,你連應該坐在哪張桌子都弄錯了。」
「非常抱歉,可是我拒絕不了這麼誘人的邀請。」泰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不能佔盡天下的美女,總得留幾個給我們這些可憐人吧!」他朝波麗眨眨眼,便去趕上薇妮母女了。
泰利騎著馬,跟在亞哥的馬車旁邊。他們爬上一座小丘後,他示意亞哥停下來,向薇妮母女指點山下舊金山的全景。
「才不久之前,這兒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只為了一場淘金熱,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簡直不曉得人都是從哪里來的,如果你到碼頭去看看,就會發現很多船空在那里,水手都淘金去了,有些船甚至沒有卸貨,就任它自生自滅。」
「我想世界上不會有任何地方像加利福尼亞一樣,」芙蘭深思道。「我和我丈夫幾乎跑遍全世界.從沒見過這樣的地方。這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不是。華德告訴我這里有大瀑布和參天巨木。只怕人類一不小心,就會暴殮天物,糟蹋這塊美麗的土地。」
泰利微笑道︰「你說得沒錯,自從跟父親到這兒來以後,我就愛上這里了。我總覺得上帝創造世界時,特別偏愛加利福尼亞。」
「我相信,這是一塊能讓孩子生長茁壯的土地。不曉得如果沒有淘金熱,這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芙蘭說道。
「誰曉得呢?」泰利答道。「為了黃金夢,不知毀了多少美滿的家庭。有的人供養不起老婆,只好打發她回東部去。每次船到的時候,碼頭上就都是悲歡離合的場面。幾家歡樂,幾家悲愁。」
泰利凝視海面,好半天才再開口。「常常可以看到年輕的丈夫站在碼頭上等他的愛妻,到頭來卻發現她死在海上,那種悲拗簡直令人不忍卒睹。有的時候則是妻子在眾人中搜尋丈夫,結果只能收尸而已。有的人病得不能工作,只能活活餓死。」
他的目光轉向市區,直覺地尋找水晶宮。「舊金山是個瘟疫窩。一到雨季,街道就變成河渠,到處都可以看見浮尸。這里也沒有真正的法律,大家各自為政,一切靠武力解決。」
「我以為你喜歡舊金山,可是听起來倒像你恨這兒似的。」蔽妮說道。
泰利對她一笑。「不!我愛這塊土地,我只是不喜歡這里所發生的事。」
「你對采礦沒興趣嗎?賈先生?」芙蘭想知道。
「沒有!我認為在這里才能真正賺到錢。我跟麥斯的祖父借錢,蓋了水晶宮。」他掠薇妮一眼。「我從不後悔。最近我更走運,遇到一個天才,結果讓我賺進不少錢。不!我可不想進礦坑去,不是傷心就是傷身。」
薇妮望向母親,發現她已經有了倦色。夕陽西斜,西天紅霞奕奕。「我們也該回家了,媽媽。」她柔聲道,扶著母親的肩。
泰利彬彬有禮地告辭,跨上馬背,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了蹤影。「這個年輕人氣宇不凡,我喜歡他。」芙蘭品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