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斯自從遇到丹娜之後,就沒有再回家過。他曉得自己不對,然而他就是離不開她。這個舞娘的魅力不是他抗拒得了的。他並沒有騙自己說他愛上她,只是他非常非常想要她,想得心都痛了。
幕起後,四周鴉雀無聲,只有舞台上流瀉出從古埃及流傳至今的異國音樂。
喬丹娜蒙著一方銀光閃閃的面紗步上舞台時,麥斯不覺屏氣凝神。她輕輕一縱,在舞台上轉了一個身。觀眾睜大眼楮,崇拜地看著他們的銀神輕盈款擺。
一如往常,她掌握了全場臂眾的呼吸。水晶宮擠得水泄不通,可是沒有一個人抱怨。每一個人都被台上的仙姿幻影迷住了。
麥斯除了看舞之外,也看人。他不喜歡他們那種如痴如醉的樣子,他想要一個人佔有喬丹娜。看著眾人,他忍不住會想這其中可有她的愛人。
今晚他要好好跟她談一談,他要把她藏在金屋,供給她一切,然後她就不必再拋頭露面,只許為他獨舞。
丹娜俯伏在地時,一聲聲驚嘆又此起彼落。然後她慢慢站起來,銀色的紗衣依依垂落。今晚她是埃及女王,銀衣像第二層肌膚,完美地描繪出她動人的身段。
她的腰肢開始款擺,音樂越來越大聲,節奏越來越快。舞台上只見一縷銀影滿場飛舞,帶著每一個人的心,可是她的身姿依然輕盈如羽翅。在那一刻,沒有一個人不願為她而死。
終于音樂漸歇,丹娜遙遙一個飛吻。便隱身到幕後去,任憑幕前的觀眾采聲震天。
賈泰利看見麥斯擠過人群,曉得他又往後台去了,泰利並不特別喜歡目睹這一幕,他仿佛預見了將來他的小舞娘會心碎神傷。他真希望自己能夠保護她。麥斯雖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那個人踫到女人的事向來是鐵石心腸,不會拖泥帶水的。
泰利把嘴里的雪茄吐在地上,用力踏熄了。他何必在乎薇妮呢?她就像他雇的其他女人,是他的一棵搖錢樹罷了。但她不是其他女人,為了某些要命的原因,他關心她的命運。
麥斯把帽子丟在一張空椅子上,單腳踩在凳子上,靜靜地審視丹娜。跟平常一樣,屋里只點了一根蠟燭,光線很暗,丹娜的臉仍然半隱在面紗後,一方綠色頭巾覆在發上,連頭發的顏色都看不出來。
「你仍然堅持當個神秘女郎嗎,丹娜?」麥斯挪榆地問道。
「難道直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能守口如瓶?」
薇妮坐在鏡前,背對著麥斯,解開頸間的系帶,自始至終都避開光線。「你說過你不會追問我的身分。」
他朗聲而笑。「不必擔心,我會遵守諾言。你實在很耐人尋味,也許我知道你是誰之後,就不會這麼著迷了。」
薇妮不覺微微一笑。僅僅是他在這兒,已經夠令她興奮的了。他暖烘烘地想起他給薇妮的吻,然而那是甜蜜溫柔的滋味,不曉得他給喬丹娜的又是如何的吻。
「萬一你發現我只是一個可親的家庭主婦,有一個丈夫、六個小孩,你會做何感想?」她椰榆道。
他慢慢走向她,雙手落在她肩上。黑眼與她在鏡中相遇。她的面容隱在暗影中,只是一張深不可測的黑色面具。「丹娜,我不在乎你走出那扇門外是什麼身分。只要你在這間房里,就是一個迷人的神秘女郎。我想我不必再強調——」他頓了一下。「我有多喜歡跟你在一起了吧?我希望能多認識你一些,多得多。」
她避開他的凝視。「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轉到她面前,輕輕抬起她的臉。「你當然懂。不要騙我,丹娜,像你這樣的女人不會沒有過情人。我知道你對我一定有意思,否則你不會讓我進你的化妝室。我知道你拒絕了其他人。我要你陪我上床,丹娜。為什麼你還要吊我的胃口呢?我想你大概早就學會如何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間吧!」
薇妮只覺得雙頰如焚,說不出的憤慨。麥斯怎能以為她是那樣的女人呢?她還來不及表示生氣,麥斯已先在她的額前印了一個吻。
「我要你,丹娜,你曉得,我也曉得。我們兩個也都知道,那一天不會太久了。」他說得極其自然,好像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張嘴要抗議,但他止住了她。「別說話,丹娜。我知道我說得太直了,但是我喜歡把話攤開來說。如果我有冒犯之處,你能原諒我嗎?」
她點點頭。
他微微一笑。「也許我逼得你太緊了,應該留給你一點喘息的余地才對,我要離開你一陣子,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和你好好談一談。」
「你要走?」她的心直往下沉。
「是的,因為我有責任在身,一個星期之內我就會回來。」
「你要去哪里?」她不能不問。
「我必須幫朋友一點忙,」他笑道。「看不見你的日子會很無聊,你能想我一絲絲嗎?」
薇妮推開他的手,從鏡中看著他。「只怕我除了舞蹈之外沒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他管自笑著走向門口。「我知道你沒有說真話,你會想我的。」
他不等薇妮回答就開門出去了。她當然會想他。他才一走,她已經覺得百般不舍了。到底他去做什麼無聊的工作呢?她真懷疑。
田露珍敲著木屋的門,不耐煩地等著。自從昨天工人走了以後,她就迫不及待地想來看個究竟。薇妮曾來征求過她的許可,想將木屋小小地翻修一下。露珍知道這件事對他們姊弟百利而無一害,自然樂于答應。
那個外國相貌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張著一對冷然的眼楮看著她時,露珍不覺後退一步。「我要見你的女主人。」她說完就推開莎梅,管自進屋去。
她馬上又站住了,驚詫地看著煥然一新的木屋。地板上鋪著色彩明艷的地毯,牆上原有的裂縫都補好了,而且重新漆過。壁爐上掛著優雅的裝飾品,晶亮的杯盤鍋鏟整齊地擺在牆邊。她的眼光終于落在緞面沙發上的女人身上。
「我得說一句,貝夫人,」露珍開口說道。「你這里實在比我屋里好上太多了。你到底從哪里弄來的錢,竟能把這里布置得這麼漂亮?她眼紅得很。「看來我們收的房租太便宜了點。等我弟弟從山上回來,這件小事可得再斟酌一下。」
芙蘭先吸了一口氣。現在她的身體好得多,足以跟房東周旋了。「要不要來杯茶,田小姐?」她問道,殷勤得出奇。
露珍挪過一張椅子,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敢情好。那邊鍋子里熬的是什麼湯,我也來一碗吧!」她疑心地望了莎梅一眼。「你的女僕不會在湯里放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我听說那些異端的女人喜歡煮狗肉、晰甥等等稀奇古怪的東西。」
芙蘭一直就相當有幽默感,這會兒倒興起開玩笑的念頭了。「我不知道,田小姐。、怪不得最近的湯味有些不對勁,大概也是有原因的。」
露珍的眼楮瞪得像鋼鈴般大。「算了!我什麼都不想吃,我才吃過午飯。」她又定定地看著芙蘭肩上的藍色蕾絲披肩。她自己一向偏愛那種顏色,嫉妒得連聲音都抬高了半階。「你還沒說你的錢是打哪兒來的。才不久之前,你們母女還窮得一文不名,你的女兒甚至去求過我弟弟通融呢!」
「我倒不知道有這一回事。」芙蘭說著轉頭去看莎梅,希望她會否認,可是莎梅好像沒在听她們說話。
「她是去過。我弟弟同情她,甚至願意盡一個基督徒的美德,娶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