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又想到王後也會光臨晚上的宴會。他的心狂跳起來,如果運氣好的話,他說不定可以找機會站在旁邊觀看她坐在大桌上用餐。
相形之下,什麼烤鹿大餐都不重要了。
夾在隨行隊伍中的貝唐瑪也在想著食物。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他的肚子越來越餓,可是他想大概沒有希望吃東西了。年輕的亨利國王向來不注意吃飯時間,總是騎著馬或看著書就忘了用餐。再說,所有吃的東西都在隊伍的最後面,就算他想吃也吃不到。貝唐瑪嘆一口氣,無奈地等著隊伍到了城堡外面扎了營再說。
他也希望國王和王後今早在赫福時發生的口角已經化解。不過他很懷疑有這可能。
他望著騎在前面的國王與王後身影。亨利矮壯的身子在馬鞍上不太優雅地坐著,可是他卻還像頗有興趣的樣子。高雅的王後的身邊則圍滿了期盼她青睞的吟游詩人與侍衛。
柄王對穿著也是不修邊幅。今天早上他突然興致高昂地騎馬狂奔了一番,還好侍從想盡辦法勸他穿上了絲襪褲、戴上一頂羽帽。現在他看起來好一點,可是貝唐瑪知道他還穿著狩獵時的那雙臭靴子。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到市集廣場,圍觀的群眾歡呼著把花朵丟到他們的馬前。王後騎到國王旁邊與他並行,事實上他們從上路以來就沒有說過話,不過這也比兩人彼此叫罵好一點。
貝唐瑪嘆一口氣。要是這個二十三歲的英格蘭王能夠放過所有見到的女人,不再拈花惹草就好了。王後有權對他發脾氣。
另一方面,旁人也不得不想到國王是怎麼討厭王後養的那一票歌手、哲學家和詩人,他們那種奇裝異服和言行教人實在不敢領教。王後是很有幽默感的人,所以貝唐瑪有時懷疑她是不是為了要氣亨利才養這一票怪異人物。
一個年輕的辦事牧師騎到主人貝唐瑪的旁邊,遞給他一小袋酒和半塊新出爐的面包,大概是在城里某處弄來的。貝唐瑪滿心感激地接過來。「老天保佑你,爾威,」他說道。「為了你這善行,我要任命你做主教。」
年輕牧師脹紅了臉。這時由于人群擁擠,國王一行人放慢了馬步。倫敦主教下了馬為大家析福,風把他的聲音傳到廣場另一頭。
貝唐瑪打量著王後的背影,擔心她是否太累了。今天早上國王騎馬的時候,她也在後面追了好幾里路。她的騎術跟國王一樣好,然而那樣騎馬狂奔還是大危險了,純粹是傻瓜的行為,尤其是最近宮中盛傳她又懷孕了。如果貝唐瑪沒有記錯,她的前一個孩子,也就是亨利王子,現在才三、四個月大。
他把酒喝完,將空袋子交給爾威。這時貝唐瑪想起上次到莫萊的情形。那一趟訪問還算愉快,只不過他不甚喜歡那個愛爾蘭人朱尼爾。可是他倒挺喜歡那個迷人的妻子。
尼爾在倫敦主教面前下了馬。他的腿傷還沒有完全好,行動仍然有些笨拙,所以他盡量少在公眾場合露面。
他一手牽著馬韁繩,一手伸過去牽他妻子的手。這動作倒不是出于感情,而是要讓她走在他旁邊。他了解亨利王,知道國王還沒有跟他算帳。他未經許可就結婚而招致的罰單在幾個星期以前送達,另外一封要征收他妻子一半財產的通知也剛剛收到。
尼爾一手抓著妻子的手腕當支撐,然後單膝下跪行禮,開始宣誦他的歡迎詞。
一陣風吹過,暗示著秋季即將來臨。風把沙塵吹到艾琳的眼楮里,她眨著眼楮,差點役注意到尼爾跪下去時扯著她的手。她也跟著跪了下去,這時一個馬夫過來牽走王後的馬。國王把一只腿移開馬蹬,看著他的莫萊臣民。
亨利國王井下英俊,艾琳有一點失望地想著。她從前一直听說他的父親安朱伯爵非常英俊,而且很討厭比他大十一歲的妻子,也就是王太後。他們的兒子一定是長得像母親。亨利國王短小粗壯,一雙彎腿像常年騎馬的人。修剪整齊的紅頭發和胡子並沒有使他好看一點。她听說他脾氣很壞,發起脾氣來會脹紫了臉,倒在地上又吼又踢的。然而艾琳也從未見過一個男人眼光如此銳利,如此充滿智慧。那張長滿雀斑的臉上有一股力量,讓人想起亨利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帶兵入侵英格蘭。
柄王在對尼爾說話。出神的艾琳把目光移向王後。
這可絕對不會教她失望了。伊麗娜長得非常迷人,然而又跟艾琳預期的不太一樣。她並不像吟游詩人所歌詠的夢中情人那樣是金發碧眼般嬌女敕,而是身材修長,皮膚像橄欖般光滑,臉部輪廓完美,一雙足以融化人的黑眼楮充滿嗔笑怒罵種種迷人的豐采。
王後的頭上披著一塊紅紗,頂著瓖紅寶石的小金冠。披在肩膀上的長發是夾著金紋的暗褐色。伊麗娜王後的美既耐看又令人目眩,難怪人人都說她。
艾琳發覺自己在盯著王後看。倫敦主教湊近對艾琳說了一些關于王後的話,她點點頭。國王仍然在說話。這時艾琳往國王的身後望過去,看見兩個侍童騎在威爾斯小馬上捧著國王斗篷的下擺。
其中之一是麥格。
「他媽的我怎麼知道國王會找上他?」尼爾吼道。「我叫喬斯把孩子帶去威靈福郡長那里,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一名好騎士。他那里是訓練孩子的好地方。」
一個女僕想幫他穿靴子,他叫她走開了。房間里有一堆僕人在幫他們為晚宴打扮。外面樓梯口擠滿了貴族信使等著見他。
艾琳面對著他,全身顫抖,嘴唇發白。「國王什麼事都清楚得很,」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他是把我的孩子留著當人質!」」你是怎麼搞的?」他拿著靴于,小心地在床邊坐下,以免弄痛了傷口。「國王知道的是我告訴他的,我說我找到你,跟你結了婚,那孩子是我的私生子。萊斯特送來的通知函上說,我得繳一大筆罰金,因為我沒有征求國王同意就結婚。」
緊張的女僕為艾琳月兌下底袍,她穿著麻內衣站在那里發抖。「你的私生子?你是這麼叫他的?」她扭著雙手。「噢,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找他?我的孩子在那里,然而我卻只能看著他跟宮里的人走掉!」
尼爾皺眉看著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害怕。今天要不是他抓著她的手,她就會當著國王、王後和大家的面跑過去把孩子抓下馬了。
華特走進來說,草地上已經沒有空間了,亨利王底下一些不守規矩的人都跑到城里去了。城里來參加盛宴的人想叫尼爾談談這件事。
尼爾咒著走到門口,對那些商人喊著要他們先去宴會廳,他會派人處理這件事。華特跟他一起回到屋內,然後把門關上。
「老天,你還以為那些人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可是國王喜歡搞得大家雞犬不寧,」他一面穿衣服一面說道。「華特,你等著看吧!天一亮國王就會毫無預警地跳上馬,隨便選一個方向跑去打獵,讓那些隨從匆匆忙忙穿靴子上馬去追。我見過這種事。每一個都連跑帶爬地跟在亨利後面,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我跟他當了許多年的兵,才發現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華特把系著狼頭銀扣環的皮帶遞給他,問道︰「是什麼呢?」
「啊,你猜不出來嗎?」他低頭把腰帶扣好。「亨利已經是一個高手,能把那些王公貴族逗得像狗一樣團團轉,然後不高興的時候就一腳把他們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