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確實實是他的!
他當然听過這個地方,而且是听了一輩子。他父親是約堡伯爵的私生子,而莫萊正是他父親夢寐以求的地方,也是他父親的傷心地。他喝醉的時候常常談起這里,說當年這坦克的女繼承人自願放棄權利遠嫁外國,所以這片草原應屬于尼爾和父親的地方就從他們手里溜走,落到了亨利王的手中。
如今,他望著混濁的河水,想到由于這個破滅的夢想,他的家也破碎了,他的父親終生落魄,成了一個流浪騎士。後來等尼爾自己也成了騎士,才明白這世上到處都是貴族的私生子,而且幾乎個個窮困。他們也都夢想著能繼承一筆永遠也無法得到的財富。
然而現在這看起來幾乎不可能的事發生了,他實現了父親的夢想。
他真希望父親能夠在場。
他踢一下馬讓它開始小跑,同時對隊長說︰「這塊地方最適合埋伏,明天你帶六個人來把兩邊的草清掉,清二十尺出來,或者你們能清更多更好。」
他們繞過一個彎,來到一處石橋。有幾個小孩在河水較淺的地方釣魚。看見這一隊騎士,那些孩子都丟下釣竿,擠到橋欄旁邊觀看。
他的隊長華特說道︰「女王派給我們的士兵都是南方人,他們不喜歡做低下的工作,我也費了好大的力氣規定他們不可以調戲婦女和在城里喝酒。」
看見那些男孩擠在橋旁邊,尼爾就策馬靠另外一邊走。華特也下令部屬成單列前進。在對岸的山邊,有一片青隻果園開滿了花。
尼爾騎上了橋。那些小孩睜大了眼楮看著這一隊執旗披甲的戰士。他們也瞪著尼爾,把他從頭到腳打量著。
史華特說︰「他們認識你。」
尼爾應了一聲。
他當兵的時候也不比這此小孩子年紀大多少。偶爾他還得提醒自己,他也只比他的隊長大幾歲而已。
隻果園的後面是一片草原,上面長滿了高高的野草。黑色的莫萊城堡就矗立在這片谷地上方,後面襯著高山。
這里原來是一片薩克遜人築的木造堡壘,那是征服者諾曼第的威廉王來此之前一百年的事了,在威廉王來了之後,諾曼人把木造堡壘拆掉,砌成了石造的,隨後又陸續擴建。等亨利一世即位後,第一任莫萊伯爵又在外庭建了一幢華美的木造宅邸。
如今,城堡的窗簾都像碎布一樣掛著。除了當初諾曼人蓋的塔台還在之外,其他的地方看起來都只像一堆堆黑色的石塊。分不出原來是什麼樣子了。
尼爾的侍官騎上前來與他們並行。「噢,我的天!」他喊了出來。「我是說,還不算太糟,是不是?」
這個城堡是在兩年前被年輕的亨利王子收復。「收復」,尼爾模著下巴想著國王的話。凡是在金雀花王朝的亨利王底下受封的人都應該學會一個教訓,就是要知道這個字眼後面還有一點是亨利王沒有講出來的——「幾乎全毀」。
柄王當時也對這位新男爵講明,他的責任是要使莫萊恢復原貌。尼爾踢一下坐騎「鐵錘」的側月復。「讓我們去看一看。」
他們快騎上山,基聳士兵則蹣踹地跟在後面。他們在原先吊橋所在處停住,尼爾騎到護城河邊,由那里可以望見里面的庭院,被火燻黑的舊塔台似乎還算完整,但是大廳和宅邸都沒有了。第二進的塔樓已經開了天窗,屋頂不知到哪里去了。
「不列顛的貝亞蘭曾經佔領了這里一年,」華特說道。「可是亨利王子由雷山那邊攻上來,把這里收復了。我听說,這個城堡失陷對史提芬王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因為那時候他非常需要守住這坦克的威爾斯邊境。」
尼爾記得這件事。那時戰爭已經快結束了,史提芬正節節敗退,他的兒子尤斯也已戰死。新近由法國興起的亨利,帶領著英格蘭的爵士朝他圍攻逼近。
尼爾沿著護城河騎下去。河里面的水是微綠色,而且已淹到邊緣。一只死老鼠浮在上面,一截樹枝檔在那里。
天知道他也是很慶幸戰爭已經結束,他的軍旅生涯已大部分拋在腦後。如今他希望的是在這個邊境地區好好生活。他的盛名遠播,連德國的親王和法國國王都希望聘請他入幕。他的隊長和侍從官都把他當成英雄看。可是尼爾還是想要跟眼前這片廢墟,盡避它已經變得不成樣子了。
華特又說話了。「就如你所知,我們並沒有分配到一整個部隊駐防,城里只有五十個士兵。這坦克食物短缺,居民也不甚友善——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幾個人家願意借我們地方住。」
尼爾轉頭看看屬下,那些法國人彎腰駝背坐在馬上,一副又累又煩的樣子。
「他們不喜歡冷天氣,」華特說著,「他們經常抱怨,不過話說回來,士兵好不好也要看待遇。」他放低了聲音。「他們已經幾個月沒有領薪水了。」
懊死的亨利,尼爾想著。他們坐在馬上看著空蕩蕩的城堡。「國王沒有錢,」他直言道。「就算他有一點錢,也得拿去收買那些英格蘭的貴族,不然他們可能會變得像史提芬那時候一樣無法無天。」
他俯身看河水,河面邊緣漂著浮游物。華特說的對,他們需要找農奴帶著水桶和鏟子來幫忙。這些騎士才不願意在這個臭水溝里清垃圾。
他直起身子。「所以,我想我們不可能從倫敦那里得到什麼贊助。」
尼爾往後邊退開,感到自己的腿開始發痛。他已經騎了一整天的馬,舊傷又開始作怪,需要泡一泡熱水才行。「我們要征召農奴來服勞役,在這城堡工作六天,星期日休息。他們得帶工具來。」
華特的臉色變白了。「這也很困難。現在已是翻土田的季節,田里極需人力。」
「老天,那有什麼關系?」他痛得很厲害。「你看看四周,他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替領主服務了。」他扯動「鐵錘」的頭,馬受了驚,往旁邊跨了一步。
他像發了野性一般,策馬沖到野地里去,其他的人在原地等著。
懊死的腿傷,就連國王也不知道那傷口在作怪,那傷口要是不趕快長好的話,全世界就都會知道了。
他的戰馬在高草間馳騁著。尼爾需要時間思考。這個城堡對威爾斯人仍是一個很大的誘因足以劫掠,而他只有一百個法國佣兵來防守莫萊,而且大部分都是分散住在城里。他也沒有步兵,在這種地方其實也很需要的。
「鐵錘」抬起腿重重踏了幾下,土地很軟,也很有彈性,尼爾在倫敦曾經清理土地冊里關于他這塊封地的資料。據上面記載,莫萊出產的是小麥,大麥和燕麥,有一些稷,也有很多牧地。在戰前,莫萊出產的羊毛曾遠銷到法蘭德斯的紡織城市。
在倫敦的時候,國王也談到征稅的事。
老天,征稅!
尼爾策馬穿過灌木叢,驚動了一些鳥和一匹小馬。他得想一些辦法,不然亨利要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有稅收。就算他設法榨出一些錢,那些威爾斯人一定會來攻擊。他確信卡沃德派有密探在這里。
他騎回屬下等候的地方。「告訴我一些關于這個城市的情形,」他說道。「一定有某些地方可以弄到錢。」
華特的眼亮了起來。「我想莫萊城實際上比外表看起來富有。不過谷倉被女王的部隊燒掉了,以後就沒有再用過。噢,還有,他們過幾天要舉行一個升天節的游行活動。」
「升天節?為什麼不是復活節,或者是基督聖體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