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恩,她父親的隨從之一,騎馬到她的身旁,打斷她的深思。「小姐,」他說,指向東邊。「有一群人接近。我們應該回布列登堡。」
她點點頭,催促「藍鈴」加快速度回城堡。父親會在這個星期之內回來,她微笑地想著,帶著足夠他喝十年的酒回來,她取笑父親,說他喝酒喝出了酒糟鼻。他信以為真,憂慮地照鏡子才知道被愚弄。她愧疚得允許父親在下棋時痛宰她。
看守城門的皮耶升起吊閘,凱茜一行人進入城堡。城堡的清潔一直都讓凱茜充滿成就感。在她的家里,沒有污穢和凌亂,所有住在城堡里的人都豐衣足食。一群孩子在井邊玩耍,凱茜愉快地向他們揮手。他們是她的大家庭里的一部分。她知道每個孩子的名字。「我們住在養兔場里,」她的父親會微笑地抱怨。「有時候附近如果沒人我還會緊張呢。」
「湯恩,」她在下馬之後說。「吩咐皮耶把城門關起來。在我們確定訪客是誰之前,不要開城門。」
「是的,小姐。」湯恩說,無法完全壓抑聲音中的仰慕,他和凱茜同年,他的父親擁有東部相當大片的土地,但是他知道凱茜視他如兄長。今年他將被授予爵位,這樣也好,他想道,轉身走向皮耶。他受不了看著她被許配給另外一個男人。
「該死的混蛋!」皮耶啐道,看著接近布列登堡的十二個騎士。「是那個可憐的黎杰弗,我認得他的旗幟。他的圖紋應該是只鼬鼠,而不是老鷹。我真想叫這個野人離布列登堡和小姐遠一點!」
「我去問凱茜的意思。」湯恩說。
可是凱茜已經听見了,而她叫他打開城門。杰弗是她表哥,她的姑媽斐莉的兒子。這一次,討厭的姑媽顯然沒有陪他一起來。感謝上帝,但願父親在家!她爬上城牆,看著杰弗一行人在山丘下停下來。他的衣著十分華麗,一如往常,她想象他淡藍色的眼楮正在評估布列登堡的價值。她咬著下唇,希望自己能夠拒絕他進入。但是,當然,她不能。
「凱茜,是我,杰弗,」他大聲叫道。「我可以進去休息一下嗎?」她甚至懶得回答,杰弗注意到。他惱怒地抿著嘴。驕傲的婊子!等他們結婚,他會教她禮貌。當他帶領隨從緩緩地騎向寵偉的城門,他的眼楮鐘愛地注視布列登堡。這座城堡很快就會成為他的。他將成為布列登堡的主人,遠離他母親刻薄嚴厲的唇舌。
他挺起肩膀,露出微笑,騎馬進入城堡。他已經六個月沒有見到凱茜,當他注意到她的曲線更加有女人味,不由得感到驚喜。他喜歡她長及腰際的栗色卷發。但是,他不喜歡她眼楮,雖然它們大而明亮,她的眼楮總是盯著他的臉,仿佛能夠看穿他的心思。她懂得太多了,他該死的舅舅太寵她,沒有教她守本分。不過這次來訪,看著他未來的家和未來的妻子,杰弗能夠愉快地微笑。
「凱茜,」他說,下馬站在她身旁。「你愈來愈美了。」
「杰弗,」凱茜冷淡地向他的贊美致謝,不理會他親密的語氣。「我的父親還沒有從亞奎田回來。」
「啊,吸引我來的不只是你的父親。」
「還有什麼吸引你,杰弗?」
他垂下睫毛,隱藏眼里的惱怒。「怡人的天氣,還有你,我的表妹。我可以與你共度一個小時嗎?不幸地,我必須在天黑之前回波馬諾。」
凱茜點點頭,拎起裙子,帶領他爬上螺旋階梯進入大廳,「我相信你的母親很好。」她說。
杰弗笑起來。「我的母親一向非常健康,尤其當我在她身邊當她的出氣筒,她更是精神奕奕。」
「唔,」凱茜說。「她對你比對我好多了!她竟然告訴我父親我太年輕,管理不了布列登堡!仿佛把我當成在修道院長大的傻瓜!」
她的聲音里真摯的笑意讓杰弗放松下來,而她的眼楮閃爍著誘人的光彩。今天到這里來是明智之舉,他想道。當她獲悉關于她父親的消息,他將是她想見到的人。他會得到她,不管她願不願意,不過他希望她接受他。強迫一個淑女就範的想法令他厭惡。她示意他坐下,他再次愉快地注意到她柔軟的曲線。
「你沒有長高。」他說。
「我恐怕注定只能長這麼高了。你要喝點酒嗎?杰弗?」
他點點頭,舒適地靠著椅背。這里已經有家的感覺。他坐的不是她父親的椅子,不過這張椅子堅固耐久,就像布列登堡。他看著凱茜吩咐女僕去拿酒,她的聲音輕柔悅耳。「凱茜像她的母親,安妮夫人,」他的母親偶爾會鄙夷地說。「軟弱、順從,沒有個性。」可是杰弗知道她錯了。凱茜性情溫順是因為她是被呵護長大的;她看起來柔弱是因為她的父親給予她無盡的關愛,他懷疑從來沒有人對她粗聲粗氣地說話,當然,除了他母親之外。但是她有個性,也許以一個女孩來說太有個性了。他的目光飄向她的腰骨。她是這麼的縴細。他懷疑她會難產而死,就象她的母親。他的母親曾經告訴他凱茜的發育很慢,他想起母親尖刻的批評不禁畏縮。
凱茜遞給他一杯酒、一塊乳酷,和剛出爐的面包。「我相信湯恩會供應你的隨從點心。」她在他的對面坐下,率直地看著他。「你到布列登堡來做什麼,杰弗?」
「來看你,表妹。」他說,撕下一塊面包。
「我的父親不會贊同。」
「你的父親錯了。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他,而他是我的舅舅,我是他的繼承人。」
「不,杰弗,」她平穩地說。「我是他的繼承人。」
杰弗聳聳肩。「這麼說吧,你的丈夫將成為他的繼承人。」
她很清楚他的心思,不由得生氣。她盯著他的眼楮說︰「我的弟弟沒有活下來真令人哀傷,如果他活著,就不會有人把我和布列登堡看成一體。」
杰弗免強地笑笑。「你低估自己了,表妹。相信我,我很重視你。」
她想當面嘲笑他睜眼說瞎話,但是他的話令她毛骨悚然。杰弗一向非常圓滑,但是今天他的意思太明顯了。他大她八歲,她清楚地記得他小時又高又瘦,常常欺負她的弟弟吉安。她知道父親為吉安溺斃的事怪罪杰弗,因為父親相信他有責任,凱茜也相信。有五年的時間摩斯禁止杰弗到布列登堡來,直到他的姐姐嚴厲殘酷地指責使他寬容。可是杰弗每次到布列登堡來,她的父親總會咕噥地說些毒蛇猛獸的話。
凱茜懷疑杰弗的動機,決定試探他。「是的,」她欣然地說。「我想我總有一天必須結婚。不過,當然,我的父親將會為我挑選丈夫。」
「或者將由布列特尼公爵為你挑選。」
「那只有在我的父親去世的情況下才會發生。」
「我們活在不確定的時代,」杰弗流利地說。「上個星期我的隨從之一——一個年輕力壯的家伙——患熱病死了,是的,生命是相當不確定的。」
「這種哲學令人不安,」凱茜說。「你不相信上帝會保佑好人?」
「你太天真了,凱茜。上帝和人的事沒有關系。我們不要再談這種嚴肅的話題。告訴我,你父親不在城堡的這段時間你都做些什麼消遣。」
凱茜知道杰弗對她的消遣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這是在他離開之前打發時間的辦法。她告訴他關于她的藥草園,關于愛達教她的草藥知識。杰弗坐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凱茜可憐他,停止她的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