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很好……妳好嗎?」他停了一會兒才回答,是不想讓我擔心嗎?
「除了想你的苦太難受,其它都還好。」
「對不起……我也想妳。」
「……是嗎?」我忘了相思也正折磨著他,卻只看到自己的眼淚……真是太自私了。
「真的!我真的很想妳!我發誓……」
「我相信。」我打斷他的話。「我真的相信。學校還好嗎?」
「還可以!只是這兒太冷了,有點不習慣。」我驚覺他濃厚的鼻音和喑啞的語音。
「你生病了?」我有些慌亂,更有深沉的愧疚,我竟沒注意到他病了……
「沒什麼,小靶冒而已。已經好多了,妳別擔心。」他卻安慰我。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我好想立刻趕到他身邊。
「琳!別說這樣,我不介意!我喜歡妳的任性。」他說。這樣的包容、這樣的寵溺,教我如何承受?
「好,那……我要你身體健康,好好照顧自己。」有些霸道、有些不舍是我唯一會做的要求。
「好!我答應!還有呢?」
「我要你每天想我,一天三餐外加消夜,最少四次。」
「好!我連作夢都想!還有呢?」
「這是最後一個了……我要你回來!」
「……琳……」那頭傳來的低喃和猶豫像一只盛滿熱油的油鍋,將我的心煎熬得撕裂哀號。
「開玩笑的……我只要你能常常打電話或寫信,就行啦!」但這顆心除了他回來,否則誰能修補?我在這頭苦笑。
「琳……我……我想……這段時間,我怕……我都不會再和妳聯絡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模糊不真切,好像斷斷續續地快要遠離我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慌亂地緊握電話,恐懼襲上心頭……難道我終將失去他了?
「……琳,別哭,不要哭,我……我的課業很緊,我的時間不多,實在沒辦法再分心……請妳諒解我有我的苦衷……但相信我!相信我好嗎?」他痛苦地說著,像是低切的悲鳴。
「我不要!我不信……」我喃喃地說,如悲如訴,像掙扎中的野兔,只能作無謂的抵抗。
「琳!別這樣,相信我,等我……等我回來……別忘了,我愛妳……」電話突然「卡」一聲輕響後,竟斷了。
「無忌?無忌?」我嘶喊著。
「嘟……嘟……」回答我的卻是冰冷的嘟音。
「無忌?無忌……說話啊!別不理我……拜托……」我攤軟在地,無力地對著話筒低喃。「……為什麼?為什麼?好一個『新年快樂』!好一個『我愛妳』……張無忌!你、是、個、大、騙、子!」我又哭又叫,忿怒地將話筒甩回,爬上了天台,沖進「天堂」里,將決堤的淚水一次徹底解放。
從今後,我只是個認真愛卻不流淚的傻女孩。我在心里告訴自己。
餅完年,學校也準備開學了。隨著推甄的考期及學測的接近,國中三下的日子突然緊湊忙碌了起來。
「小琳,妳……妳還好吧?」張柏宇的關懷仍舊很殷勤。他是真心將我當成妹妹一樣對待。
「我?我很好哇!」我從書堆中抬首向他笑,輕聲回答他。
「是嗎?妳……妳最近突然用功了起來,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他的話有些傷人,有些矛盾。
「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指我以前很不用功嘍?而且考試快到了,我變更用功,不對嗎?」我挑眉問他。
「不!不是!妳誤會了!我看到妳用功,當然很高興。可是……感覺好像怪怪的……妳以前總是會發呆、傻笑……可是現在卻像個拼命三郎一樣,我有點不習慣。」
發呆?傻笑?他還真坦白!不過確實,那是以前的我,在接了那通電話前的我。因為我會偷偷想念著無忌?想起那段和他上下學和他在「天堂」的美麗時光。
可是接了那通電話後,我不再思念他、不再用眼淚去悼念那一段美麗。我決定了要好好努力,朝自己的目標前進。既然他在美國為了將來奮斗,不敢分心想我;那我也要為了將來加油,不再浪費時間想他。
「不習慣也要習慣。我又不像某人那麼厲害,有一堆人排隊搶著要,所以只能用功讀書啦!」我涼涼地說著,話里加了醋,有些酸酸的。
那天和他爸媽聊過後才知道,原來這位萬人迷百分百白馬王子是個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卻被喻為「鋼琴新星」,早就有多所學校爭取他入學就讀,可見他的行情有多看好。不過,早在去年就該上高一的他,卻留級重讀了,這讓許多人為之嘆惜。但是,听說今年又再卷土重來,極力邀請他的學校更多了……
「欸?有人心理不平衡哦!嗯……好酸啊,」他用力嗅了嗅,開玩笑地說。
「喂!你到底打算進哪一間學校?」我不理會他的嘲笑,自顧自地問著。
「怎麼?妳舍不得我,想追隨著我啊?」他還在耍白痴。
「臭美啦!我是想先知道,然後跳過那一間!」我不讓他太得意。
「這樣喔……可是很抱歉,恐怕妳要失望嘍!」他搖了搖頭,狀似可惜地說。
「什麼意思?」
「妳先告訴我,妳的目標是哪一間?」他的表情卻是一副早知道的樣子。
「你猜。」
「是新竹吧!」他倒也爽快地說。
「你怎知?」
「哎喲!妳那天和我爸聊完之後,一切都寫在臉上,擺明了妳想做我爸的學生,對吧?」他更得意地看著我,好像這件事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了。
「那……跟我要失望有啥關系?」
「除非妳想跳過這一間,否則如無意外,我們就要繼續當同學了!」他笑得有奸詐。
「啥?你是說,你……」我指著他,話沒說出口,他用力地點頭,笑容更深了。
「本來,我也不確定,但是既然老爸要到那里上課,做兒子的也該捧捧場,不是嗎?」他還是那副自大臭屁,而且不可一世的模樣。
「我看,其實是你想黏著張爸爸吧?哼!愛撒嬌的小表!」我毫不客氣地說。
「什麼?愛撒嬌的小表是妳才對吧!是誰整天像是無尾熊似的抱著布偶睡覺的啊?」
「我哪有整天睡覺?」
「我是說妳抱著布偶。」
「我哪有抱它?只是靠著它而已!」
「有啥不同?」
「當然不同。抱和靠……」
「靠?靠什麼?」
「靠……靠左邊走啦!」
「錯!行人請靠右走!」
「我……我不走了,行唄?」
「行!妳住哪?我送妳?」
「瑪麗隔壁!」
「好巧!我住瑪麗隔壁的隔壁的第一百間耶!」
「我……我認輸……好哥哥,饒了我吧!」
「哼!誰是愛撒嬌的小表啊?」
「我!是我!」可以了吧?好想翻白眼。
「好!既然妳認了,我就大人不計小表過,原諒妳一次。走!我請妳吃冰。」
「好!我要加仙草、綠豆、布丁、煉女乃,但是不要冰。」
就這樣,小宇哥和我,手牽手快樂地向「阿美刨冰店」出發,和平結束了無聊的斗嘴大賽。
一連串疲勞轟炸式的考試終于結束了,這段時間張柏宇確實信守承諾,陪我南征北討,替我伴奏兼加油打氣,無形中我們已培養了良好的默契,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誼。我發現自己已經愈來愈習慣他的陪伴,愈來愈依賴他的主動體貼,也漸漸將張無忌的身影鎖在心房深處,不再動不動就想他,不再去惦記他離開的時間有多久……我不知道要徹底忘記一個人要花多少時間,但我知道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只是強迫自己不去思念、不去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