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斯把她輕輕放在床上,端敏還擔心地問︰
「把你打成什麼樣了,快讓人給你上藥啊!」
靖斯的心中漸漸發熱起來,想不到她的一顆心全在自己身上,對她的心疼更是無以復加,他柔聲說︰「不用擔心我了,你越是對我好,越讓我感到愧疚!」
端敏望著他,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你好好休息,今天我睡書房,你可以安心的睡覺,不必再害怕我會對你怎麼樣了!」靖斯小聲地說,端敏臉一紅,把臉偏了過去。
靖斯轉過身對德敘和夫人說︰
「阿瑪,額娘,我們走吧!」
「公主,臣等告退!」德敘和夫人仍然恭恭敬敬地磕頭。
除了入畫,全部的人都安安靜靜地離開了。
入畫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說︰
「公主,別生奴才的氣了,好不好?」
端敏嘆口氣,認真對她說︰
「下次,別再為我強出頭了,再對你強調一次,在這個納蘭府中,我的身分只是一個侍妾,尋常人家的侍妾都做些什麼,我也要做,我不想得到特殊的待遇,你明白嗎?」
「奴才一點也不明白。」
「不管你明不明白,你只管幫我就對了,別再給我扯後腿了!」
「是!奴才下次不敢了!」
「回去睡吧!」端敏拍拍她的臉說。
入畫露出笑容。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第七章
真如靖斯所預期的一樣,端敏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完全好。
三天當中,她沒有召見靖斯,靖斯也沒有在她眼前出現過,她不召見靖斯是因為不敢,但是靖斯沒有來看她是為了什麼?她不懂靖斯的心。雖然她也曾打發入畫去探問靖斯的傷勢,總是得來一句︰「沒什麼大礙!」
納蘭德斜和夫人每日都差人送來珍貴的藥給端敏,每天也都例行公事地向她請安問候,端敏打定主意,這種奉她如上賓的習慣非要讓納蘭家徹底改掉不可!
于是,端敏痊愈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選在一個大清早,刻意妝扮得清雅素淨,發髻上連一根發簪都沒有,褪盡所有的顏色,翩然走進大廳堂,向德敘和夫人款款蹲身請安。
德敘和夫人都被端敏的請安給嚇壞了,急忙伸手扶起她。
「公主為何行此大禮?」
「我只不過是向老爺大人請安而已,就像在宮里,我每天都要向太皇太後請安的意思是一樣的,不必如此大驚小敝呀!」端敏笑盈盈地說。
「臣等怎麼受得起!」德敘一絲不苟,態度依舊恭敬。
「老爺夫人何必說如此見外的話呢?今後,我只是老爺夫人府上的侍妾,別將我當成公主了,你
們每天見了我總是這樣戰戰兢兢的樣子,實在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別讓我為難好嗎?」端敏的語氣真摯誠懇。
「這……」德敘和夫人躊躇著,不敢答應,端敏無奈的嘆口氣,深知要改掉宮中老臣納蘭德敘根深低固的觀念非常不容易,不過,她還是試著耐心說︰
「不急在這一時強迫老爺夫人答應,以後慢慢習慣就好了!」
靖斯和靖容正巧在這時候走進來、靖斯一見到端敏,非常涼訝她竟然會在大廳上出現,靖容更是驚得非同小可,對著端敏砰的就跪倒,大聲喊著︰
「公主吉祥!」
「又來了!」端敏眉尖一皺,自語自語地說︰「幸虧靖斯不來這一套,否則真要煩死了!」
靖斯幾日不見端敏,見她朝著自己露出一抹輕淺的微笑,在過分簡單的妝扮中,她的笑靨更顯得光采耀人,他有些恍惚起來。
他听見端敏溫柔的聲音在對他問著︰
「靖斯,你的傷可好了?」
「不過是小傷,沒什麼大礙!」靖斯定了定神,平靜地回答。
大廳中站著五個人,除了端敏之外,沒有人主動開口說話,因為找不到話題,每個人都硬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來,空氣變得僵凝,安靜得令人感到尷尬不安。端敏苦笑地說︰
「我在這里,大家都覺得不自在,我想我還是走吧!你們也許會自在一點!」她笑著離開,姿態很灑月兌!靖容一見她走,大大的松了口氣,一面調侃地說︰
「我真沒想到端敏公主長得挺標致的,不打扮也像個仙女一樣!」
靖斯突然管不住自己的腿,轉身追了出去。
端敏在前面廊下慢吞吞地走著,靖斯沒有叫住她,不自由主地遠遠跟在她身後,忽然見端敏抬起手背,看上去像在拭淚,他呆了呆,剛才明明見她一副瀟灑自若的樣子,怎麼一回頭,竟又哭了!
他暗忖,想必婉兒的死也對她造成極大的傷害吧!
那一天,端敏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諒害死婉兒的那一幕,撼動了他很久很久,端敏長這麼大,恐怕只屈膝跪過太皇太後吧!她竟能為了婉兒的死而跪倒在他面前,無法不令他感到萬分震撼和感動!
他一直以為,生于皇室的親王與公主們,生性必然是驕橫霸道,視人命如敝履,隨心所欲玩弄權勢,包括他和府中所有的人都認為和碩端敏公主一定也是如此,說不定恃寵而更有過之!
想不到端敏一進府就遭到他無禮的對待之後,竟然還試圖替他遮掩過去,不但沒有一絲驕縱之氣,反而還時時刻刻表現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難道她所做的這一切,就只是為了愛他嗎?幾乎沒有別的原因可以說明端敏的委屈求全了!
入畫突然從轉角處奔出來,正好與端敏撞了個滿懷,入畫扶住她,連聲說︰「公主,原來你在這里,奴才到處找你都找不著,噯!怎麼又哭了,是誰給你氣受呀?」
端敏接過入畫的手絹,擦干了眼淚說︰「真後悔從小為什麼不學著卑躬屈膝,老是等著別人伺候,現在想改變也不知從何著手,想學著對人卑躬屈膝,可是做起來自己覺得別扭,旁人看了也一定覺得
我太矯情了,入畫,你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人看了自然一點呢?」
「想那麼多干麼!鮑主不去請安問好,也沒有人敢怪你呀!」
「哎!苞你說什麼你也听不懂!」端敏喃喃地說。
「是,奴才什麼也不懂,既不懂鴛鴦蝴蝶,不也懂風花雪月,可是奴才懂得繡鴛鴦蝴蝶和風花雪月呀!哪像公主先前繡的那一對鴛鴦,額駙看了還問我這是什麼,鳥不像鳥,鴨不像鴨,哈……」
入畫調笑取樂,說完轉身就跑,一面急躲著端敏飛來扯她辮子的手,笑得驚天動地,喘也喘不過氣來。靖斯見她們笑著愈跑愈遠!這一刻,他眩惑了,忽然有種不太真實的幸福感,端敏如此全心全意的、傾盡了所有來愛他,他應該擁有龐大的喜悅與幸福才對呀!
為什麼有一絲絲悲哀的情緒混了進來,深怕被他察覺似的,潛伏在他心底最幽暗的角落,伺機而出。
端敏開始籌備她的第二件事了。
她只身回宮,一進宮就直接奔進寧壽宮謁見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正與康熙的皇後妃子們圍在一起玩紙牌,見端敏回宮,開心得拉住她坐在身邊,左瞧右瞧,心疼不已地說︰
「怎麼瘦了?納蘭家都怎麼待你來著?過府沒幾天就瘦這麼多?」
「太皇太後眼花了,我哪有瘦呀!」端敏敷衍著,若讓太皇太後知道她在床上整整躺上三天的事情,恐怕納蘭家要滿門抄斬了。
「我瞧公主沒瘦,倒是變了一些!」皇後接著說︰
「不過,就是說不出來是哪里變了?」
一旁的惠妃、德妃和良妃低低輕笑起來,惠妃打趣說︰「不就是從女孩兒變成女人了嘛!餅了洞房花燭夜,一有了男人,哪個女孩兒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