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生活得就像一支快樂的鳥兒一樣。
今天在和他談過話以後,我翻譯了一小篇在紐爾寫給達利的信以後,就無法再工作下去了。下午,趁著學校電影節,看了一部電影以後,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黃昏的陽光,在我身後形成一道特殊的光影。我走進小禮堂前稀疏的樹林,小禮堂是仿西方巴濟克時期鄉村教堂的形式,但它已十分破舊,校方放棄重建它的可能性,現在它只是社團練習的一個場所。
我往富內探頭看了看,發現外文系的外國老師Michael正在糾正學生英文的發音,想必是為了外文劇展的事忙碌吧!
他也看見我,對我笑了笑,然後又繼續對著學生說話。
快走到樹林的終端時,突然听見有人叫住我的名字,回過頭望著聲音的來源處,因為距離的緣故,沒有辦法認清他的模樣。
他向我跑了過來。「你怎麼會在這里?」
是他,和我相親的第七位男子。
我感到驚訝地說︰「世界真小喔!」
「是啊!」他顯然也很意外。「我看了你的背影好久,才確定是你呢!」
「那我們算是巧遇嘍!」我笑著對他說。
「就是這麼一回事嘍!」他也學著我的口氣說。然後他想起來這里的目的,突然說︰「我來這里找一位水保系的教授。」指著遠處的一個人。「想問他有關水土保持的問題。」
「特地到台中來問?」我疑惑他問個問題要這麼大費周章。
「我到台中來工作了,為將來埔里的濟南大學做城鄉計畫。」他向我解釋,然後又看了遠處的那個人。
我順著他的眼光。「那麼就別叫人家這麼等著啊!」
「那……那……」他遲疑了一下。「那我們晚上吃頓飯,怎麼樣?」
我沒有回答。
他心急地說︰「因為你也知道,下一次也許就不會這麼巧了。」
我瞄了他一眼。「是喔!沒有可能了!」
于是,我又和他約了時間地點,為了不要輕易放過這次的巧合。」
我們約在中港路上的一家PUB,九點的「蔚藍海岸」像以前一樣熱鬧,舞台上的那個Band,奏著我從來沒听過的舞曲。
酒保不等我開口,就調了一杯馬丁尼給我。「很久沒看見你了。」他說︰「還是喝一樣的酒吧!」
「好呀!」算一算,也有半年多的時間沒見面了,我想。
「Cen在三個月前就沒在這里演奏了。」他感慨地說︰「連他也溜得不見人影。」
我點點頭,上次和Cen分手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我也一直沒有他的行蹤。
和潘聊了一會,那個約定好的男子才推門進來,他高興地笑了笑,向我走來。
「看起來像是個不錯的人。」潘瞄了他一眼這麼說,又繼續調著客人點的酒。
「完全不是那回事啦!」我對潘說,潘的嘴角牽動了一下。
「坐吧!」我拍拍旁邊的椅子對那個男子說。
他坐了下來,點了一杯CHIVAS。然後說︰「雖然上次相親就已經知道你在台中,但是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踫面。」
「我也是這麼認為。」。我頓了頓,又說︰「上回听我父親說你不是在台南工作嗎?」
「原本是啊!但我最近接的工作離台中比較近,所以就到這里來。」
「埔里的濟南大學?」
「嗯!」他輕啜了一口CHIVAS。
「是怎麼樣的工作?」我一邊說一邊看著潘調出一杯粉紅色的酒。
「計劃評估方面的。」他順著我的眼光望過去,覷了一下站在吧台前面的兩個女孩子。大概十七八歲吧!穿著極短的裙子,骨瘦的腿十分修長。
她們露出美麗的側面,斜睨著他笑。
「小心喔!」我露出好玩的表情。
「什麼?」他有點恍惚,靦碘地看向桌面。
潘送給我們一盤開心果,我喀啦喀啦地吃了起來,並喝著第二杯馬丁尼。
他看一看潘,然後對我說︰「你以前常來這嗎?」
我點點頭。
「對了。」他突然想到什麼地說︰「我一直忘了問你為什麼要相親?」
「問這個做什麼?」我用力拔開了顆開心果,但核仁卻彈到地面上。
「總覺得雖然和你相親過,但對你卻一無所知。」他似乎十分認真地對我說。
「你父親也是軍人吧?」我反問他。
「不能算是。他一到台灣就退伍了,後來考上律師執照。」他又叫了一杯CHIVAS。
我嘆了一口氣︰「我父親可是地道的軍人他規定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要結婚。」
「原來如此。」他啜了一口酒,也拔起開心果來。「那你男朋友呢?」
我牽動一下嘴角,想到唯一差強可稱我的男朋友的Cen。「他不適合結婚啊!」
他沒有辦法完全理解那種情況。「那你們……還在一起嗎!」
我搖搖頭。
「說得也是,總不能一邊和男朋友交往一邊相親。」他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這使我回想到最後一次見到Cen的情景,他果裎著和一個我不知名的女子躺在一起,我靜靜地看著白花的陽光透進玻璃窗,照在他們身上。看著糾結凌亂的白色床單,我竟然不耐煩地搖醒Cen,告訴他我要走了而且不再回來。他迷朦尚未弄清的眼神,和那女子突然醒來的尖叫聲,居然使我不自覺得笑了起來,然後我輕輕地關上門。
他望著久久不說話的我。
我嘴上還有殘留的笑,我伸手把掉到耳前的發絲拔到耳後。
「不準備把心里所想的告訴我嗎?」他說。
我深深地望著他,看他認真的表情,我搖搖頭。
我沒那麼傻。因為我已經預見他听到以後一臉驚愕無法置信的表情,這種事只會使他嚴肅得皺眉,而不會使他發笑。」
我看一看表,時間已不算早,這里卻有愈來愈熱鬧的趨勢。「我們走吧!太晚了,你對你母親不好交代吧?」
「听你這麼說,好像我是很乖、很听媽媽話的小孩子。」他點起一根煙。
「我沒取笑你的意思,完全是為了你著想。」我無辜地說。
「不過,我倒是滿想出去透口氣的。」他迅速地把才剛燃好的煙捻息。「走吧!」
我和潘招呼一聲以後,跟他走出去。
外面的空氣明顯得清涼且干淨,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雖然工作在台中,但還是自己租了一間房子,」他瞥了我一眼。「我可是已經完全斷女乃的人喔!」
我笑了笑。
「你呢?怎麼都沒有听到你提起母親?我還以為相親都是母親安排的呢!」
「小時候參加母姊會也都是我父親去的,我母親很早就去世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停了下來,回頭看我。
我看著他認真的眼楮,笑了出來。「不是你想象的樣子啦!在我小時候,母親常生病,一直躺在床上,所以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算不上什麼哀傷的事。」
「現在……」我拉著他繼續往前走。「她死了以後,唯一的印象就只是——在家里怎麼大聲也不會吵到母親了。當時,還真的覺得松了口一氣呢!」
他看著我淺淺地笑著。
「我是說真的。」我看著他同情的眼光。
「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黑色的眸子非常晶亮。
我搖搖頭。「雖然曾經有一度發覺自己的母親和別人的不一樣;不過,我父親在這方面都照顧得很周到,和其他的小孩子沒什麼差別。倒是我小弟,也許會拿沒有母親這件事去騙女孩子。」
「如果是我也會!」他一邊笑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