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揚手提公事包進屋,一見何釗在場,詫異問他︰「何先生怎麼來了?」
「你怎麼也來了?」何釗的詭異里還有氣憤,「我說她怎麼急著叫我走,原來你要來看她。」語罷他又看著何旭敏,不善地問︰「他也知道你病了?」
「病了?」趙子揚趕緊走近一些;「旭敏,你怎麼了?」
何旭敏急答一句︰「感冒,已經好多了。」她只擔心緊接著會出的狀況。
「你不知道她病了?」
丙然,何釗察覺出不對勁,他盯著趙子揚,想了想才道︰「那你為什麼來……不對,你是自己開門進來的,你有她家的鑰匙……你住在這里?!」
趙子揚這才發現自己的尷尬處境。外甥女朝他無奈地翻了下白眼,他冷靜思索後,先回何釗道︰「不瞞何先生,我的確住在這里。」
他把決定權留給外甥女,要不要告訴何釗他倆的真正關系,由她決定。
何釗瞪著她,等著更進一步的說明。
「是的,‘Joe’住在我家,是我家的……房客。」
「房客?」
「房客。」她心虛地點點頭。
三人面面相覷一陣,何釗就走了,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不把實情告訴他?」趙子揚這才問外甥女。「你不怕他誤以為我們‘同居’?」
「他知道我跟爸媽住。如果他會低能到以為我爸媽是那種可以接受女兒的男朋友住到家里來的開通父母,那我也沒辦法,隨他怎麼想。」
趙子揚越發覺得她不對勁,思忖片刻,他說︰「你故意制造曖昧。」’
「舅亂講!」
「不是嗎?本就無需隱瞞的事,又剛好有機會告訴他,你偏想繼續瞞著他,這其中有什麼你不想讓我知道的隱情嗎?」
「我——」她頓足︰「舅,我已經很煩了,你就別再說這種話了嘛。好吧好吧,明天我到辦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何釗報告你我的親屬關系。」
「舅又沒逼你,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不再多問,他回房去了。他了解一件事——如果外甥女不肯透露半點,任他怎麼問都沒用。
何釗挨人一頓揍。鼻青臉腫的他沒敢出門,就怕自己的狼狽樣引起什麼風吹草動,一不小心又傳到老母耳里,引來更大的災難。
出了何旭敏家,他本打算一路開快車回自己的公寓。途經一個生意不錯的小吃攤,又臨時起意點了一大堆小菜當晚餐,幾杯冰涼的生啤酒澆不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怒意,于是就覺得臨桌幾個男人的談笑聲分外刺耳。
口頭禪外加一句挑釁的‘吵什麼吵」,使他被幾人架到不遠處的陰暗角落里,施以一頓拳打腳踢。
幾人揚長而去,他則如落水狗般撐著疼痛的軀體開車回家,一路被人超車還遭白目。
鼻頭都快散了的他此刻正躺在大床上,等待何旭敏送藥兼送午飯來給自己。
踫!
他听見關門聲,想必是特助人已到。
未進他房間先听見申吟,她只覺哭笑不得,等見到他那張掛彩的面孔時,她才相信他是真遭過一頓海扁。
「你的門剛才怎麼是開著的?不怕小偷闖進來嗎?」她把消炎藥跟便當置于一旁的桌上,居高臨下地問。
「半小時之前我起床上廁所,順便就把門打開了,省得你按鈴時我還得起來一次。」他拍拍床沿︰「坐著跟我講話,你這樣害我有壓力。」
她坐下,背脊挺直。
「真不知道我該同情你,還是嘲笑你。被人打了不但不能報警,連醫院都不敢去。」她哼笑一聲。「人家不全無緣無故就打你,一定是你先說了什麼欠捧的話。得到教訓了吧?那民工不靠你吃飯,所以也不必看你臉色;你狠,他們比你更狠。現在可好,你打算躲在家里幾天?」
沒多余的氣力為自己申辯,他對這一串嘲諷只能回以一記白眼。
「你先讓我吃點東西,然後替我把臉上的紗布換一換,暫時我是不想照鏡子了。媽的,我這張臉連自己看了都怕,怎麼能出去嚇人?你的口風得緊一點,要是讓我老母知道了,我會說是你找人修理我!」
「那我就太感謝你了,我正愁找不到借口打發你媽呢!」她起身去打開便當盒,「她一上午已經打了不下十通電話到辦公室找你,一副不相信你要在客戶那里開一整天會的樣子。這也就罷了,她還不忘質問我,那天游完泳怎沒回你姐那里去向她‘拜別’,是不是又跟你鬧別扭了。」回頭瞟他一眼,她再道︰「我說不是,她回我‘別再騙我’。哼,她還交代我,叫你找個時間去她那里拿紅寶石戒指。」
他已撐坐起身,哎呀喊痛。那天他借口怕成指掉在游泳池里,將之還給了老母;游完泳回去面聖,聖上也忘了戒指一事,他才樂和兩天不到,又有人傳旨要他回去領戒指?
媽的!
「你能下床上廁所,就能走到這個位子來吃便當,別指望我過去喂你。」
他悻悻然下床,瞞珊走到桌前坐下,舉起箸,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來。
「你把這屋子里看得見的髒衣服和襪子集合起來,然後找個袋子把它們統統裝進去,走的時候順便拿去街角那家洗衣店,晚上送便當來的時候再順便到那里拿回我上次送洗的衣物。」他頭都沒抬,邊吃邊交代。「再不拿回來,我就沒干淨的衣服穿了。」
她沒好氣地問︰「要‘順便’替你打包一下垃圾嗎?」
「那最好。我一早就打電話給清潔公司,叫他們這星期不必過來了。」
一陣乒砰聲響畢,她結束簡單的打掃工作;他也吃光便當,喝完湯了。
收走桌上他剛剛制造出來的垃圾之後,她去洗了手,拿了藥水、剪刀、紗布、膠帶,回到他面前。
「臉抬起來!」她要撕掉舊紗布。
「輕一點!」見她五爪一張就朝自己的臉伸過來,他趕緊出聲示警。
沒用。哎呀幾聲之後,他一臉丑態畢現。
憋不住,決定捧月復大笑。
「媽的,你敢笑我!」
後來,他也捧月復大笑,肋骨疼上加疼。
最後,是她先止住笑,這一停又使她覺得尷尬,因為她真害怕面對的事即將發生——上藥水、貼紗布所需時間,比扯下紗布要長得多,他一定會趁機盯著她的臉看。
丙然,盡避她將目光盯在他的傷口上,眼角余光依然感覺得出,他一直盯著她的眼楮,單眼皮眼楮。
他是盯著她的雙眼沒錯,但他可以對天發誓,他對她絕無婬念……一個聖潔高貴的靈魂,怎允許他產生婬念?
聖潔高貴的靈魂呵……跟趙子揚住在一個屋檐下?這像話嗎?!
「干嘛瞪我?」她盯著他嘴角的傷口替他擦藥。
「你沒看我的眼楮,怎麼曉得我在瞪你?」
她這就將目光接上他的。思忖著︰一臉皮肉傷並無損于他這對魁惑過不少女人的眼楮,它們仍如他的古典鼻子、性感豐唇一般完美。
「又在心里罵我什麼了?」他被盯得有點難為情。「有批評盡避說出來,我沒那麼小氣。」
「我在想,如果你過去那些女朋友看見你現在這張臉,不知道會不會開始研究你有哪些內在美。」
「什麼意思?」他一低眉再抬頭︰「你在暗示我,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個……老土草包?」
她在此刻為他貼上最後一截膠帶,邊收拾東西邊答︰「老土草包就太難听了一點,不過,你的確不是個文雅之士。」再看他︰「你不會否認吧?」
「文雅之士?」他站了起來,伸手就扳住她雙肩,「像趙子揚那樣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