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空出來的半邊床位一躺,他也很快睡著了,早忘了先前擾得他不敢再入睡的夢魘。
凌晨時分,黑帝斯霍然睜開眼。這次他不是被惡夢驚醒,而是空氣無法順利循環,所以他趕在鬼差來拘捕他的魂魄前,醒來查看害他吸收不到空氣的主因。
「裴——孝——耘——」他低咆了聲,眼珠布滿火紅的血絲,看起來怪恐怖的。
這也難怪他會如此生氣了,原本與他靠頭旁睡的裴孝耘,不知何時來個乾坤大挪移,頭現在在床尾,左腳整只垂到床邊,另一只撈過界的玉腳則不偏不倚的橫跨在他的頸子上,而它就是害他差點沒命的元凶。
暴跳如雷地將裴孝耘含有謀殺意味的腳從自己的頸子搬開,由此可知,她不是名善良的好伴。為了確保自己能走更長遠的人生路,他只好咬牙忍痛——他的脖子此刻是又麻又痛——選擇了冰冷的孤枕,即使明白將要難眠,不過他願意做這項犧牲。
抱起睡死的裴孝耘,走到客廳,當她是垃圾般丟在沙發上,轉身回去補他的眼。
一躺回只剩自己的大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見鬼了!
難道會是……他往緊閉的門板瞟去。
去去去,那怎麼可能?跟她絕對沒關系。
後來他努力地想讓自己睡著,卻全徒勞無功。
他彈坐起身,再瞄瞄門板。他就不信邪,他睡不著會是因為外面那個小妮子!為了證明他睡不著的原因不是源于她,他再度踏出房間,將身體半掛在沙發上的裴孝耘抱回房里。不過有了前車之鑒,這次他整個人像只無尾熊一樣巴著她,讓她沒有再度逞凶的機會。
說也邪門,裴孝耘一回到他的床,沒幾分鐘他就睡著了。
很明顯的,他所以失眠的原因完全拜裴孝耘之賜,這會兒他不信邪也不行嘍!
裴孝耘露出一顆頭在白色泡沫上,幻想自己是潛水艇的潛望鏡。「前方發現有不明艦艇,馬上發射魚雷攻擊,咻……」用自己的雙手食指擬做魚雷,飛向半隱藏在泡沫里的黃色橡皮鴨,然後將它壓沉入浴白中。「踫!我方已成功擊沉敵艦,獲得本次戰役的勝利,耶!」
不玩了,手腳都泡皺了。
裴孝耘起身把身體擦干,邊穿衣服邊想,黑帝斯到底是做了什麼惡夢,讓他如此心驚膽戰?要找他聊聊嗎?可是以他那種別扭的個性會告訴她嗎?
還有,蔭他怎麼只留一張紙條給她,說他有事要去辦,恐怕會有好幾天不能回來,叫她好好照顧自己跟那個爛人。有什麼事是不能當面講的?
她懷著滿月復疑問地躍過一地的漫畫跟小說,來到客廳。看一眼立鐘,已經快十一點了,那個爛人還沒回來,看來今天工作量一定不少,等等他好了。
裴孝耘坐在電視前打起電動來。
結束錄音工作的黑帝斯,杵在家門口,望著躺在手心的鑰匙。
他今天是怎麼了?吃錯藥是不是?自從雇用裴孝耘開始,他就沒了帶鑰匙的習慣,反正只要拼命按電鈴,無論多晚她都會爬起來幫他開門的,那他今天怎麼一反常態帶起鑰匙來了?
回想看看他今天早上是基于什麼原因帶鑰匙的,好像是怕今天錄音錄得太晚而影響到她休息。答案一出來,臉色立即一陣青黃。
他竟然為了他處心積慮想趕出門的女人破了例,他會不會被裴孝耘下了什麼操縱思想的邪術?不然他今天的表現怎麼那麼反常?
這時他已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他凝望著坐在電視前打電動、嘴里不停吆喝著︰「閃開,擋我者死」的裴孝耘。她的身體隨著螢幕里左彎右拐的車子夸大地搖擺著,一頭還在滴水的長發也隨著左右甩動,停留在發捎上的水珠都被甩飛出去,落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被在肩上的大浴巾本來是用來吸收發上水液的,顯然現在功用似乎不大。
毫無預警的,端坐在地板上的裴孝耘一躍而起,發出十分扼腕的聲音。「可惡,就差那麼一點,每次都是那輛死黑車擋路,不然老娘我早就贏了!這次我非打敗你不可,而且還要把你甩得遠遠的,哼!」叫囂完,又貼回地板,始終沒察覺黑帝斯的接近。
以前他只要見到裴孝耘這樣像跳蚤上身的亂跳、亂叫,他早就破口大罵,持著她的衣領就要把她丟出去,但如今看來卻覺得她可愛直率。
他帶著和善的淺笑走向她,捱近她坐下。「我可以加入嗎?」
黑帝斯的突然出現嚇了她一跳。「我是不是忘了鎖門?不然你是怎麼進來?」
他晃動了下手中的鑰匙。
這怎麼可能!他竟然自己帶鑰匙?她不相信。他實在太反常了,反常到令她從腳底涼到頭頂。啊!他進來多久了?有沒有听到她剛才忘情的嘶吼狂叫?如果有听到,他為什麼沒罵她呢?
看著她受到極度驚嚇的表情,這也難怪她會如此驚訝了,他自己何嘗不是呢?
他伸手模了下她的濕發。「我幫你吹頭發好嗎?」以前常見辜蔭幫她吹頭發,他實在不懂辜蔭為什麼會樂此不疲,他想體驗一下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要幫我吹頭發?」驚嚇使她講話出現了結巴現象。
他會不會在吹頭發時故意用力拉扯她的頭發,讓她的頭發掉下一大把?或是故意一直吹頭皮,讓頭皮燒傷甚至燒焦?
黑帝斯怎麼會不曉得她心中的顧忌,畢竟之前他對她的態度實在是壞了點。「不行嗎?還是你怕我借機整你?」
她的確是這樣想的,但一觸及他失望的眼神,讓她不由得心疼起來。算了,就相信他一回!牙一咬,允諾了。
可一見到他從房間拿出吹風機時,不安的情緒就不斷不斷的往上升。
鎊方神佛啊,雖然她不是個虔誠的信徒,但她的朋友湯百祈卻是每日焚香念經的好信徒,好歹看在她的面子上,務必保佑她平安無事啊!她可不想就此離世啊!
當黑帝斯修長的手指踫著她發絲時,她的心跳快馬加鞭狂奔起來。她的心絕非因心動害羞而加速跳動,而是怕今天就是她——裴孝耘的忌日。
吹風機的聲音響起,她更是緊張得手心冒冷汗,嚇人的幻想開始在腦中不停縈回。不行!一定要找些事情分散一下恐的感覺。
她繼續打她的電動,企圖轉移注意力,顯然沒什麼作用,因為她操控的車頻頻撞壁,其它的車輛早跑贏她好幾圈了。
哎呀!愈是不想注意就愈是注意,怎麼會這樣?
真是的,明明心存猜忌,還逞強答應他的要求!瞧她渾身緊繃的模樣,他無奈的笑意就更深了。他回想辜蔭幫她吹發的方式,依樣畫葫蘆的邊吹邊梳,雖然動作生澀,但相信日後他定能如辜蔭那般熟練,顯然他是愛上幫裴孝耘吹發的感覺了。
看,潮濕貼給在一塊的發絲在他的吹整下逐漸松散開來,洗發精的香味隨著熱風化開在空氣中,那味道聞起來是那麼舒暢,他終于明白辜蔭的感覺了。在這樣單調的吹整動作中,可以讓兩人的心更加信任依賴。
此刻,裴孝耘在黑帝斯輕柔的動作中,漸漸心安地相信他,電動手把往旁一擱,霍地抬起頭盯著反常的黑帝斯。
「喂!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改邪歸正了?」
「難道你希望我跟你吵架啊?」
她搖搖頭。「不希望,但你現在的樣子比跟我吵架時的樣子恐怖多了,可能不習慣吧。」
「這樣啊,那我繼續跟你吵架,你就不會不習慣了。」拿吹風機朝她臉上開玩笑地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