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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要有點甜有點澀 第21頁

作者︰靳絜

「你回答她說,愛?」

「嗯,她好像很感動,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哭,她爸死的時候她都沒哭,所以我以為她同意放棄結婚的念頭。後來我也流淚了,因為我覺得她很可憐,而且是我害她變得可憐。她抱著我繼續哭。我們在一起很多年,從來沒這麼靠近過對方。她模我的臉,那雙手在我感覺,好軟好冰。你相信嗎?我第一次有了吻她的沖動,我覺得自己該對她做些補償。所以,我吻了她。她也熱情,也吻我;漸漸地,我們都失控了,我本以為,我們終究會佔有彼此,誰知道——」

「最後還是沒發生?」

梆月屏息。那種情況下,兩人如何能停下來?是誰突然出現打斷了他們?

他點頭。「因為她說了一句話,」停了好久,他說︰「她說︰我該和你做一次愛的,就算是我們彼此的約定吧,他日老頭子一死,我就回你身邊。」

任何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煞住車的,她相信。

「我立刻推開她。她卻對我笑,笑得我好害怕。她笑夠了又對我說︰你擔心什麼?我的第一次已給他了,我必須取信于他,否則他怎麼肯答應給我的恩人表弟一筆錢。你記住,從現在起,我就是你表姐,他是你表姐夫;你和我的命運已緊緊結合在一起。」

梆月陪著他唏吁不已。

「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她已經把自己賣了。」

「她在這兩次見面之間,已經和那個男人結婚了。」

「後來呢?」過了好久,她問。

「我收了那個男人的錢。」

「為什麼?!」葛月恐懼的答案終于出現。「你為什麼要收?!」

「不收我就無以回報她的犧牲。」

「收了就可以回報了嗎?」她更激動了。「你可知道你這麼做已讓你們成為彼此的陰影?她進行的是一項陰謀!這是陰謀!」

望著葛月憤怒中帶著絕望的神情,他的心較當年沉得更厲害,他發現自己在說出一切之後,已無資格安撫她,甚至不敢踫她。

「我的確參與了這項陰謀,但是我別無選擇。她必須給那個男的,她的丈夫,一個交代。我不能不當她的表弟。」

「你不收這筆錢也能當她的表弟!」

梆月痛心疾首。杜曉雷因為收了這筆錢才有今天,所以林靄梅才會如此張揚地對她說︰他無法愛任何一個女人。他無法背負著對林靄梅的歉疚感去愛任何一個女人。

「我收不收這筆錢都不能改變她已將自己賣掉的事實。」他的聲音又是那樣微弱,空洞。「我不但必須當她的表弟,還必須在事業上闖出一點成績供她在丈夫面前抬頭挺胸。」

梆月已亂了心緒,她惟一還能想到的是,林靄梅和他的約定,遙遙的約定。

「你在等待她成為寡婦的那一天?」

他在葛月眼底看見同一股冷芒,但恐懼不再,他只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爬滿心頭。

「葛月,如果你真的了解我,那麼你應該能體會出我對她的歉疚感有多深。」

「因為她為了你們更美好的將來而出賣自己?」

「她一直是那樣純潔,她會這樣做是因為我。我一再拖延,遲遲不肯答應跟她結婚,才害得她不得不做違心之事。我欠她。」

她已不能言語。也許她該說些安慰的話,可是他並非一個普通故事里的男主角,他不是別人,是她生命中的男主角。

她只是緊緊抱住他,以便使自己忘記他和有關他的所有故事。

此刻她已確定,他和林靄梅其實是同一個人。因為當一個人離不開另一個人的時候,兩人已經合而為一。

她會記住此刻貼住她耳朵的心跳聲,很響的聲音。

「曉雷,我終于听完整個故事了。」抬起臉,她任淚水冰涼地滑下。

「我愛你。」他吻著她的淚,輕易地就說出那三個字。

「我知道。」

她沒抗拒他的吻,但願他也能記住她淚水的溫度。她也肯定他目光里的愛憐是真心的。

「我也知道,你我沒有明天。」

哀怨的語氣和眼神較那句話更令他心痛,他早知道她在听完故事之後會是這種反應。

他矛盾。一股傾訴的在初識她時油然而生。他直覺地認為,她就是那個可以為他解開心結的女孩。今夜,他把故事講完了,但他發現自己的心里出現了另一個結。

「我從不曾期待她成寡婦。」他說。

「可是你一生都對她感到愧疚,一生都將為她牽掛。」她沉痛、無奈。「這種牽掛和你對我的牽掛在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

「我將牽掛一生的人還有你。」

這是道別的話嗎?她淒楚一笑。

「她的婚姻生活幸福嗎?」她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撇開林靄梅和丈夫的年齡差距不談,光是以她抱著那樣一種心態下嫁來看,已注定了這段婚姻不幸的命運。

「我曾順道去拜訪過他們幾次,看得出她先生對她很好。她也總說她過得很好。」他回想著與林靄梅的會晤情景。「有一次她跟我說,如果有合適的對象,她鼓勵我結婚。」

「因為她開口說這種話,所以你才敢接近我!」

他搖頭,再搖頭。

「我見過的女人不少,從沒有過想接近哪個的念頭。即使在她說了那些話之後也沒有。直到,直到我遇見了你。」

她盯著他看了好久。「遇見我,對你的意義是什麼?」

「也許我會愛上一個人。」

她點點頭。

「愛了之後呢?你對我可曾有過期待?你的影子允許你對我,或者我們的明天,有期待嗎?你應該早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明白,許多事是不可能的。你就是再愛我也無法給我任何承諾。對她的愧疚已凌駕了你其它的感覺。所以,你說我想跟你在一起多久都可以,而不是你要永遠跟我在一起。」

第九章

「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杜曉雷揪著一顆心等待著葛月的回答。他沒問過林靄梅同樣的問題,但此刻,他渴望听見一個肯定的回答。

望著那充滿祈求的眼神,葛月說不出否定的話。他像一個深陷黑暗中的人,正朝她伸出求助之手;他身處一個永遠無法修補的故事之中,期待她能將他拉出來。

她想起花市里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是那樣充滿朝氣,那樣健康;而現在,他向她證實了自己是一個胸中有血、心頭有傷的男人。

「我們還是朋友。」

掙扎還在心中持續著,但她如此回答。畢竟,她為他流過淚,為他心痛過。那些淚和那種痛不是隨便為一個故事里的悲傷主角而產生的,是因為愛他才產生的。

「我還能再見你嗎?」他知道自己無權要求更多。

她朝他笑笑。「我搬家的可能性不高。」

定定注視她良久,他離開了。

睡睡醒醒,寫寫停停,葛月繼續過著沒有晨昏的日子。但她不哭不笑。

她強迫自己不期待,不期待杜曉雷的出現。她說不出分手的話,說不出要他別再來找她的話。

昨夜她听見自己發出一聲真正的嘆息。那聲音輕而遠,像萬籟俱寂的夜里,天空中不知名的星星,從茫茫穹蒼墜落大地時,匆匆燃燒自己所發出的呼嘯。

她寫了幾句話︰

我永遠不能恨她,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剝奪了我恨她的權利,不論我怎麼努力,我都無法與她為他做的這一切相抗衡。在這一切之前,我孤立無援,弱不堪擊。

懊愛就愛,該恨就恨,她本也該擁有愛與恨的權利,但這種愛與恨的權利在兀悟的瞬間已無地自容地霧化成雲煙。

她再不需要在夜里留一盞燈,她也已數完他的傷痕。她不得不承認,愛情有時候是一種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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