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不再逼問你,不過你自己要把眼楮睜亮一點。你那些小說是寫給別人看的,自己別信以為真才好。生活是很現實的,你不要一天到晚嫌我老套、俗氣,滿腦子不切實際的想法才會害了你!」
媽媽出于善意的威脅對她而言,無異是一種更深的打擊,但她已無力與媽媽溝通。
「媽,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傷害的。」
「能這樣是最好。你記得我講過的話就好,我回去了。」對女兒的執拗她其實也沒什麼對策。
愛一個男人是從嫉妒和他有過牽連的女人開始。
梆月望著桌上的那疊剛完成的作品。她在文章里大談現代女性的愛情觀。其中一種是屬于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觀念。
她說對某些人而言,愛情有時候是一種沉淪,愛得深刻卻又不能平衡。但是,愛情的美就在于它無法永恆。既然勇敢地愛了,就該有勇氣承受結果。
她自己是否贊成這種論調?她不確定。她有那麼瀟灑嗎?她的心真的已百煉成鋼了嗎?
她竟一反平常地想起媽媽所謂的安全感。如果不認同媽媽的觀念,那她為什麼會在深夜里望著早該收進櫃子里的皮衣,像個傻瓜般忍著淚,任委屈將自己包圍?
頭痛欲裂時,門鈴響了。
「你出差回來啦?」
「嗯。」
她沒問杜曉雷出差去了什麼地方,只知道他此刻正站在她家門口。
只知道他們又在一起了。
「你想我嗎?」被他緊緊抱住。你愛我嗎?突然成了她想問出口的另一句。
「想。」
他進她退,門在他背後關上。
「轉過去。」他邊說邊推她轉身。
她沒問他要做什麼。只覺涼涼的液體噴在她耳後,立時一股溫暖的芳香氤氳開來。
不回頭,她享受著耳後他熱呼呼的氣息,任他的唇一遍遍輕掠過她的耳和頸窩。
「TommyGirl?在免稅店里買的?」
她沒問他是在哪個機場買的。
「嗯。」他將她的身子扳回,讓自己再次面對她。「我花了好多時間在判斷香味上面。還好店員小姐們都很有耐心,都願意打開那些別致的小瓶子讓我聞。」他淺笑著說。「幸虧我在嗅覺疲勞之前聞出了跟你去我辦公室那次一樣的味道。」
她接過他手中那個可愛小巧的瓶子。
「你怎麼能確定是不是一樣?都那麼久了。我平常根本不擦香水。」她促狹地看看他。「是不是你周圍有習慣使用這種香水的女人,所以你對這種香味的記憶得以保留?」
「我沒注意過別人擦什麼香水。」他一點也沒感覺出她的戲謔,答得十分認真。「我只記得你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說的是甜言蜜語,這事實比他的話更令她開心,她已忘記之前的心情。
她拿了支筆給他。
「我要你在瓶子上簽個名。」
「為什麼?」他不解。「必須這麼慎重嗎?」
「嗯,因為它很珍貴。」她模了模瓶子才交給他。
他簽上「曉雷」二字。
「如果你只用這種香水,我可以再買。」
「不。一瓶就夠了。」她深深凝視他的雙眼。「用錢買得到的東西都不值錢。這一瓶是你用‘心’買的。對我而言,意義非比尋常。」
「代表什麼?」
「愛情。」
她沒想到自己竟為說出這兩個字感到難為情。回房間里拿出一模一樣的瓶子給他看。
「這瓶還剩這麼多,那你什麼時候才會開始用我送的這瓶?」
他故作小心眼。其實他並不是沒注意到她很少擦香水。買香水送她的目的只在表達一分體貼和細心。
「兩瓶我都不用。」她笑得開心。「原來的這瓶代表的是‘友情’,樓下那個天天替我買便當的鄰居送的。」
他點點頭。「看來我沒搞清楚狀況,原來在我之前,已經有人送過你香水了。」
看著他那認真的、不像打翻醋壇子的樣子,她不禁要懷疑,他不但不是個情場老手,甚至連調情的技巧都不高明。
她又心疼起這個男人。
「曉雷,我是你一個人的TommyGirl。」她再次投進他的懷抱,確信自己會愛他很久,很久。
第七章
「是你?好久不見,怎麼又想到來找我了?是不是跟吳安生鬧別扭了?還是來送喜帖?」
梆月一見造訪自己的人是林玉婷,十分意外。
「都不是。」林玉婷跟在她後面進了客廳。「來找你替我分析一點事。」
「哦?」她抬眉,坐上沙發。「那好,我要開始計時了,說吧,什麼事?」
「計時?干嘛?」
「收鐘點費。」
「討厭。」知道她在說笑,林玉婷白了一眼。「我都快煩死了,你還這麼沒有同情心。」她重重地坐下。「哎,你知道的,我跟安生交往也有一段時日了,親熱的舉動不可能沒有,前些天我去了他住的地方,只有我跟他兩個人,所以——」她停下,懊惱不已地望著葛月。
「所以你就以身相許了?」
「哼,我想以身相許,偏偏人家不肯允許!」
「為什麼?」她詫異。
「他在最後關頭懸崖勒馬,好死相地對我說,他要等跟我結了婚之後才要我。」
還是不解。「你是說,你一直在他面前表現得像個處女?」
她知道林玉婷早把第一次給人了。
還是一對白眼。「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如果他要娶個處女當老婆,那我怎麼辦?」
「把實話告訴他,讓他做取舍嘍。」
「那怎麼行!」林玉婷轉了兩下眼珠子。「還是,還是我去動個修補手術?」
「你非嫁他不可嗎?那麼愛他啊?」
林玉婷想了很久才答︰「其實,那麼多次戀愛談下來,我對‘愛’這種感覺已經有點麻木了。我只覺得他的客觀條件很好,放走他也許我就再也遇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梆月相信很多人跟林玉婷有著同樣的心態,她無話可說。
「說話呀!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拋棄像吳安生這麼自私的男人,他自己可以跟人家同居,卻又要求老婆是處女。兩套標準!」
「他跟我提過那個女的。」林玉婷似要幫吳安生說話。「他說她只是外表像華人,骨子里卻是百分百的美國人。同居後他就漸漸發現她沒有中國女性的傳統美德,什麼都想和男人一較長短,沒有女人的樣子。」
「他一直是很大男人的,你沒注意到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什麼要拋棄你呢?我覺得你很傳統呀!」
「你不是在嘲笑我整天坐在家里,是只井底之蛙吧?哎,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被他拋棄我可以承認,井底之蛙我可不承認。」
「那我呢?除了不是處女之外,我也沒有不傳統嘛,他會不會是想把我也拋棄了?」
「那也不是壞事,你沒被他玩到,算是全身而退,實乃不幸中之大幸。」
「可是我不想得到這種結局。」林玉婷說得堅持。「你想想,我懂得投資,這一年在股市里賺了不少錢,我絕對相信自己有替他理財的能力。他是個用錢無度的人,很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女人替他看荷包。他何樂不為呢?」
一番細想,葛月也覺得他們兩人若能成眷屬,未嘗不是一種很合適的組合。
「玉婷,我發現你的頭腦還很清醒,想怎麼做也早有定見,找我根本是多余的。」她正色道。「你是不是想來確定一下,吳安生還有沒有跟我聯絡?」
林玉婷的確有此意圖,她尷尬地回答︰「葛月,說真的,發現他有可能要求老婆是處女時,我就想到了你。我怕他知道我不是之後又回頭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