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駭無比地看他下了水,一點一點往深處蕩去。
大樹下,她惱著他的瘋狂之舉。
雨突然一點一點打在她頭上,河上風聲呼呼作響,一陣一陣是那樣駭人。
暴雨在瞬間密集而迅速傾下。
她不由自主地慌了起來,狂風暴雨中早不見杜曉雷的影子。
全身早已濕透的她,心中只有一個可怕的念項——他可能慘遭滅頂。
不祥的感覺牢牢攫住了她,淚和在雨中。
她不要他死。深沉的霧靄中,這驚悚的一剎那有如一年那麼長。
她一定要再見到他,毫發未損的他。
第六章
暴雨驟停風初歇。
河上恢復一片空曠迷離,葛月在河畔凝望。
終于,她看見杜曉雷了,他正從河中一步步朝她走來。
她抖著一身米粒般的疙瘩朝他急奔而去,驚駭未已地抱住他。
「嚇死我了,我以為……以為……」斷斷續續地,她未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他抱緊了渾身抽搐的她。「我剛才也以為自己死了。」
若非此刻,他幾乎已忘記眼淚的溫度。剛才那一段駭人的經歷讓他體驗了混合著絕望的渴望。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為我擔心,于是我拼命往回游,我要回來抓住你,你的存在支持著我,我告訴自己要活過來,為你。」
他的聲音喑啞,語氣卻無比堅定。
她正視他真誠的渴望,卻只能一臉呆滯地站在他面前,望著河面,任身上每一根神經不斷膨脹。
「你知道嗎?剛才我想把自己放逐在這條河里,我多希望現在的自己真的死過一回,多希望你看到的是一個全新的我!」
「你一定覺得很冷吧?我也是。」她又听見弦外之音,听得心痛。「我們必須趕快找個地方洗熱水澡,否則會生病的。」
他點點頭,立刻帶著她遠離這條差點使他倆陰陽永隔的河流。
杜曉雷開了將近一個鐘頭的車,才看見有旅館。兩人一身狼狽地進了去。服務生問他是要休息還是住宿時,葛月赧得低垂著頭。
不安的幸福感覺在洗過熱水澡之後向她包圍過來。
此刻,她身上只穿了件浴袍。所有她和他身上的濕衣服都晾在這間設備普通的旅館房間里。
他從浴室出來了,跟她穿的一樣。
「現在不覺得冷了吧?」她正襟危坐在床尾問他。
「舒服多了。」
由于穿著異于平常,所以他沒挨著她坐。把惟一的一張床留給她,他坐到小沙發上。
「我們今晚住這里嗎?」她垂頭問道。「你剛才回答人家說我們是要住宿。」
「我們隨時可以走,等衣服干了之後。」他看出她的不自在。「剛才我是擔心你會更難堪,所以才沒回答‘休息’兩個字。如果眼下的處境令你不安,我可以請服務生替我們去買合適的衣服,換了衣服我們立刻就離開這里。」
她抬起頭注視他。良久,她說︰「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願意和我在這里住一晚。」
他也注視她良久,之後,他撥電話請服務生過來一趟。
「原來想立刻離開的人是你。」她再度垂首,但他仍捕捉到她眼底那道冷芒。
他沒對她解釋什麼。不久,他請前來敲門的服務生替他們買晚餐。
服務生拿著錢離開之後,他才在床沿坐下,攬住她說︰「這是家小旅館,沒有廚房部,這頓晚餐我們就將就點吧。」
她的氣早在他對服務生說話時就消了。
「我們之間真的缺少這場大雨。」她開始吻他。「我覺得天地間只剩你和我,在這場大雨過後。」
情話使她自己的血液如火舌般亂竄,也讓他的唇變得熾熱。
以舌尖輕啟她的唇,他很有韻律地探索著。熊熊焰火使他的身體變得硬挺。很快地,他壓倒她在床上,以雙肘支在她的兩側,微抬著她的頭,大腿親昵地摩擦著她的,她浴袍下的兩處溫軟輕抵著他的胸膛,輕柔的使那兩處變得堅挺,兩股激烈地糾纏起來。
他邊卸下兩人的浴袍,邊輕輕分開她的雙腿,以便整個人更貼近她,唇在覆蓋過她的鼻梁、臉頰,額際及頸間之後,迫不及待地又回到她的唇上。
「你害怕嗎?」
「跟你,不怕。」
她吸吮著他探進的舌,任他的摩擦著她的敏感部位。她只覺全身如火燃燒,熱流已竄遍全身,整個人仿佛要沖向煉獄。
他在她的上方戰栗,她已申吟出聲。
「叮咚!」
門鈴聲中斷了兩人的火熱糾纏。
杜曉雷立刻清醒過來,迅速穿回浴袍,葛月則抓著浴袍躲進浴室里。
確定服務生已離去,她才從浴室里探出頭來。
「出來吧。」他輕輕將她拉了出來,再次摟住她。
她將整張臉埋進他的胸膛。
兩人都感覺得出彼此正努力沉澱激情,他更慶幸服務生來的正是時候。
「餓了吧?」他松開她。
「嗯。」
一直到深夜,他們不得不再次共躺在一張床上時,彼此才又有了對話。
「我沒有跟她過。」
她側頭看他,他是對著天花板說話。
「今晚不提她,好嗎?」
仿佛沒听見她的話,他自顧往下說︰「那晚是我和她最後一次機會。但最後還是沒有發生。」
「我不想听。」她也望著天花板。
「她就那樣靠在我懷里,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沖動,也能感覺到她的。那麼多年了,我們有太多機會可以彼此佔有,但是我們卻等到那樣一個最後的夜晚。」
他的聲音是那樣空洞、微弱,使葛月一時又揪起了心。
「曉雷,你確定自己知道,晚餐前你抱著的人是誰嗎?」她幽幽地問。
「是你。」
哪怕這回答是他在欺騙她,她都釋懷了。原來,愛情真的是一種不假思索的感情,它可以猝然而生,不需要理由。所以,任性、沖突、嫉妒,這些表面上看似應該削弱愛情,甚至毀滅愛情的東西,其實一點作用也沒有。
她無聲一笑,但他感覺到了。
「你相信我,對嗎?」他強迫自己跳出記憶的泥淖,最令人無法自拔的那一塊。
「嗯。如果你現在願意抱著我。」
他輕輕抱住她。
「林靄梅結婚了嗎?」
「結婚了。嫁給一個日本人,婚後一直住在日本。」
此刻,她相信他和林靄梅的故事已經結束。她該相信他的,他從不曾在她面前,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事實上,他在一開始就帶著自己的過去出現在她面前。
「我們會嗎?今晚。」
「不會。」
杜曉雷絕對有佔有她的,然而他決定不讓事情發生。
「為什麼?」她不覺得委屈。
「葛月,」他喊得無比虔誠。「我會珍愛你的。」
「夠了,有這句話就夠了。」
她笑著流淚。
「杜先生,今天約你見面,實在是很冒昧。可是,身為一個母親,我不能不為自己惟一的女兒費點心,你說是嗎?」
梆母在經過長時間的窮追猛打,女兒依然對她推托敷衍的情況下,只好主動出擊,約見杜曉雷。她沒驚動任何人,單槍匹馬前來赴會。
「伯母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既然你稱呼我一聲‘伯母’,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葛母威嚴無比地看著他。「你跟我女兒交往到什麼程度了?」她故意咳了兩聲。「上星期六她沒在家過夜,是不是……」
「那天她的確是跟我在一起。」
他的直言不諱倒教葛母有點不知所措。
「杜先生,你的年紀不大,但是我看得出你是見過世面,有社會歷練的男人;我們葛月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我希望你不是在玩弄她的感情。我女兒很脆弱的,她可禁不起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