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在里面?」葛母狐疑地、快速地鑽進屋里。「有客人哪?」她發現他了,開始一陣打量。
「杜曉雷,正在講故事給我听。」葛月連忙對媽媽解釋,邊不安地看著他。「我媽。」
「伯母你好。」他表現得很從容。「我來看看葛月,順便聊點事情。」
梆母銳利的眼神掃過他一身不凡的穿著之後,態度立刻緩和下來,看了他遞上的名片之後,幾乎是眉開眼笑。
「請坐,請坐,不要客氣。」她自己也坐下,葛月倒茶去了。
杜曉雷可能是出于一種商場上的習慣,也可能是想避免媽媽小覷他,所以才遞上那張印著他高級身份的名片吧?葛月的心情忽變得沉重。
「媽,茶。」放下杯子,她就一直杵著不動。
「伯母,你一定有事要找葛月,我看我就不再打擾了。」他察覺出這對母女的相處並不融洽,未免替葛月制造困擾,他起身告退。
「不急,」葛母立刻以手勢要他坐下。「你一定是個大忙人,既然難得有空過來看看葛月就別急著走。唉,我這個女兒很孤僻,沒幾個知心朋友,你偶爾來陪陪她也好,順便替我開導開導她,要她改行做別的。整天有一點沒一點地寫,能寫出什麼東西?就她那兩下子,能有什麼出息?女孩子遲早是要嫁人的,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都快把我氣死了。」
「媽,」葛月出聲打斷媽媽的喋喋不休。「你有什麼話要交代我嗎?」
「沒什麼要交代的,」葛母臉上仍洋溢著難掩的興奮。「只是來看看你好不好,既然杜先生在這里,那我就回去了。你爸還在家里等我呢。」
「你爸」二字听得葛月火冒三丈,她知道那是指她的繼父。有什麼好掩飾的?媽媽怕她嫁不了屋里這個身份不凡的男人嗎?因為他比她繼父更有錢嗎?
母愛真是偉大,媽媽不介意女兒嫁的老公比自己的老公更富有,因為女兒的成就將是自己虛榮的延伸?
杜曉雷看見葛月憤怒的表情持續擴張著。
「伯母,我還是回去好了,不如我送你一程。」
「不,你不必多禮,我的車就在樓下等著。」葛母的話在葛月听來還是炫耀。「喔,對了,我剛才在樓下看見一部賓士車,以前沒看過,是你的車吧?」她說著便朝門邊走。
滿街都是賓士車!梆月在心中狠咒。不明白媽媽為什麼喜歡看她無地自容。
「媽,你可以走了,要不然‘我爸’會很著急的!」
「踫」的一聲,她關上門,把媽媽的音容隔在門外,而她的雙眼已潮濕不堪。
一只手無聲地搭在她肩上。
「轉過來。」他低聲道。
「不要。」
「轉過來,我知道你很難堪。」
「知道我很難堪為什麼還要我轉身?」
「你的難堪是因為我。」他的手一使力,她被扳過身。
「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媽,她的態度令我難堪。」
不再與她爭辯,他托起她的臉,吻去她難堪的淚水之後就離開。
他的故事又中斷了。
第四章
「咦?你什麼時候去逛街啦?」宋紹鈞又送便當來給葛月。看著她身上的新皮衣問道。
「朋友送的。」她接過袋子。
「那個男的?」
她點點頭。
「你們開始談戀愛啦?」
「嗯。」她覺得看起來是。「現在進行式。」忽地她又覺得自己身穿皮衣坐在屋內是一件可笑的事,今天一點也不冷。
「有什麼要向我報告的嗎?」他難得一回故作輕松。
「暫時還沒有。」想了想,她補上一句︰「也許等它成為過去式時,我才會向你報告。」
「過去式?」他納悶不已。
她又點頭。「我有隨時被拋棄的心理準備。」
「為什麼?他不好嗎?」他有些急。「如果你那麼沒有安全感,那就不要跟他談戀愛嘛。」
「你不是一直鼓勵我,有機會談就談嗎?我大學時代那兩段早早夭折的戀愛也是在你的大力鼓吹下才談的。」她苦笑。「你說不談會後悔。」
「是呀,不談你怎麼知道後來會分手。」
這話仿佛在預言她這次戀愛也不會得到善終,她听得頗為光火。
「你自己呢?怎麼不去談個戀愛?看看會不會分手。」
「我——我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對象。」
「所以就一直守在我身旁,等著我給你安慰女孩子的機會是嗎?」
「我沒那個意思,你不要生這麼大的氣好不好!」
「我——」她終于發現自己太激動了。「宋紹鈞,對不起。」
「沒關系。」他松了口氣。「你趕快吃飯吧,我回去了。」
她相信自己不曾對宋紹鈞說過安慰的話。剛才她應該安慰他幾句的。這個男人一直存在于她的生活里,而且是那麼理所當然地存在著,她不否認當自己有不如意的事時,總會想到去找他,雖然他一向只听不說,安靜得讓她不禁要懷疑他在想自己的事,根本沒在听她講話。但她確定他是體貼的。兩家媽媽曾有過爭吵,那一吵之後,宋媽媽雖沒遷怒到她身上,但對她的態度明顯地變得冷淡。所以宋紹鈞沒敢開口要獨居的她上他家吃晚飯,總是在下班後替她帶個便當回來。
想起這此事,葛月認真地吃起他買回的便當。
夜正寂寥時,她的門鈴響了。
「果然是你。」打開門,她的雙眼頓時生輝。
「你有預感我會來?」杜曉雷笑著隨她進屋。
「嗯。今天我一整天都穿著這件皮衣,所以我猜按鈴的人是你。」
他很感動地看了她好久。
「想我了?」他擁她入懷。
「嗯。」她輕點了下頭,眼眶發熱。
在他的唇就要觸到她的之際,她問︰「來講故事嗎?」
他邊吻她邊問︰「還想往下听?」
「我們之間的聯系,靠的不就是這個故事嗎?」
「如果你不願意听,我隨時可以停下來。但是我們之間還是會有聯系。」
「這種聯系可以維持多久?」她還回應著他的吻。
「你要多久就多久。」
這是一種很有保留的回答,不仔細推敲的話,她會以為那是天長地久。
她不得不承認他回答得很技巧。
「如果我要很久很久,你做得到嗎?」
「看你。」
「為什麼這麼回答?」
「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她很意外。「哪一點?」
「你無瑕。」
「是嗎?那我以前的男朋友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他傻。」
「你好像把提出分手的主動權留給了我。」
「嗯。」他沒說是因為怕她提出分手的要求,才刻意放緩了說故事的進度。一度他也想過不再對她往下說,但他渴望為自己解開心中的結。
她一點也不為自己得到這種權利而感到高興。如果分手是他們的最終命運,那麼誰拋棄誰就不再重要了。
「你一度也把這種主動權留給了她嗎?」
「我沒對她說過這種話,」他的眼神忽變得黯淡。「但分手的確是她提出來的。」
她不做任何臆測。
「我們開始吧,你講,我听。」
他隨她坐上沙發。
「我跟她第一次約會,是一起去看了場電影,看完之後就直接回家。路上她告訴我說學校里有人想追她;我大概是自卑心作祟吧,立刻就回她一句,說我同事也想替我介紹女朋友。」
她學他那樣輕笑一聲。
「我和她都是在鄉下長大的,感情的表達方式都很含蓄。她很快地就又告訴我,說她不會接受別人的追求,我也就跟她說,我不會交別的女朋友。」
「算是你們對彼此的承諾?」
「算吧。」他點頭。「她問我,等她大學一畢業就跟我結婚好不好,我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