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診號碼燈終于亮起十三號的數字。
他收月復挺胸進了看診室。
「哪里不舒服?」
「這里。」他模了模左胸。
「那你應該看內科才對。」
「把你的地址給我吧。」
她立時瞪大雙眼,「干麼要我的地址?」
「我需要這樣的處方。」
「神經!」她笑斥一聲,「你到底有什麼病?」
「我不該在這時候耽誤你的時間,你快把地址給我,晚上我再向你解釋。」
她猶豫片刻,把地址抄給了他。
「我走了。」收下處方箋,他掉頭就走。
當天深夜,郭力恆就上夏組琦家來了。
她正拿著吹風機在吹一頭長發,關掉吹風機才听見門鈐聲。
她趕緊從門上的小孔望外看。
「是你呀!」她開門,「請進。」
他進了來,還將手提包高舉,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來跟你「同居」。」
她還站在門邊,一臉驚愕。
「嚇到你了?」他笑笑,無奈地往沙發上一坐,「我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
「你姐?」她這才過來陪他坐下。
「不是。雪莉為我割腕自殺,」他趕緊接了下去,「沒死,不過她說如果我沒有別的女人,就必須要她,否則她不知道自己哪天還會再想不開。」
「她用死來威脅你?」
「卑鄙而且致命,對嗎?」
她一陣思索,大概猜出他的想法了。
「你要我冒充她口中的「別的女人」?」
「很可笑吧?我才罵過你愚蠢,竟然想到要利用我去擋掉你媽的安排,沒料到我自己也用起這一招了。」
「有用嗎?」她皺起眉問,「雪莉會因為你住在我家,就相信我們是那種關系嗎?」
「你願意為我試一試嗎?我不敢肯定這樣做有沒有用,可是我也找不到別的女人幫我騙她,搞不好又惹來另一個麻煩,我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讓她們糟蹋。」
「那她要怎麼樣才知道你和我同居呢?」
「她打電話去我家找不到人,打來這里就找得到,久了她就知道了嘛。」
「那你跟你爸說了嗎?」
「我跟賀小春也同居過,他不會覺得奇怪,等他問了我再說。」他漫不經意地答著,「他也沒有多余的力氣操心我的事。」
「哦?那我呢?」
「你什麼?」
「我媽有時候會過來幫我收拾收拾,她一定會發現我們家住了個男的。」
他想了想,便問︰「你上次說的事,想出什麼別的解決辦法了嗎?」
「你說我媽逼我結婚的事?」
「對。」
「沒有。」她答畢,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你認為你搬來跟我住可以一舉兩得,同時解決了你我的困擾?」
「我的確是自打嘴巴,」他有點難堪,「不過,你也可以說我這是能屈能伸。」
「我有什麼好處?」
他笑,又搖了搖頭,「真是此一時,彼一時,輪到你向我要好處了。」他想了一會兒,「我付你房租好了。」
「不用。」
「你那麼大方?」
「你付水電、瓦斯和電話費。」
「好。」
當下她就去收拾了間空房給他。
「你也太神了吧?說跟人家同居就同居了,那個女的是何方神聖?怎麼一點前兆都沒有就冒了出來?」雪莉用一只指頭戳了戳郭力恆的前胸,「你不是隨便找個親戚幫你唬我吧?」
「誰跟你說她是突然冒出來的?」郭力恆如今有了穩當的靠山,縴縴玉指怎麼戳也戳不倒他,「她是我前任女友生前的主治醫師,我對她一見傾心,她對我一見鐘情,我們已進入熱戀階段,不住在一起就不能呼吸。奇怪嗎?」除了夏組琦之外,他對其他女人很輕易地就可以用這種流痞口吻說話,一點沒有負擔,一點也不愧疚。
雪莉盯了他好半天,似在為自己找一個可以掩飾落敗的藉口。
「好吧,我相信你就是,既然她是個醫師,想必年紀不輕了,我可以暫時放你一馬,因為我絕對比她年輕,籌碼比她多,敗部復活的機會不是沒有。」她笑了兩聲,盡量讓自信注滿笑聲里,「你們小心一點呼吸,別在換氣的時候給了我機會。」
她的話和晚風同時戲謔著他,在他耳邊呼呼響著,伴著機車的引擎聲,送他回了夏家。
一進門,他又撐起那一份瀟灑不羈,因為夏組琦正坐在客廳里。她看來無所事事,任長發披在肩頭,蓋住她一臉的慵懶。
「回來啦?」
「還沒睡呀?」
兩人同時應酬了一句,夜的寂靜依舊滿布室內。
「你白天還要上班耶,這麼晚還不睡,有違養生之道,你是醫師沒錯吧?難道以前你也這樣?」
「以前不會。我一踫到枕頭就睡著了。」她端起茶幾上的柳橙汁,喝了一口,「你來了之後才這樣的,沒等到你平安回家,我放不下心,躺著也睡不著。」她又轉頭問他︰「要不要倒一杯給你?」
「我自己來。」
他往廚房里走,希望在幾步路的時間里,為她的習慣改變想出合理的解釋。
「你當這里是醫院,我是你的病人?」
「病人外出都是偷跑,你不算啦。」
「謝謝。」
嘴里謝著,他心里卻不敢恭維她。
「你有這種等門的習慣,我就累了。」他一派無辜。
「你不要有負擔,」她安撫著,「我也不可能等得太晚,累了我就會去睡覺,睡不著我可以喝杯熱牛女乃。」
「你千萬別吃安眠藥,拜托!」他听得害怕,「我不希望再有女人為我死。」
「不會的,我家沒有安眠藥。」
「那就好。」他將柳橙汁喝光,準備向她道晚安,「你可以放心去睡了吧?現在。」
「好,馬上就走。」她也從沙發上站起,「我媽今天打了電話給我。」
他還沒走到房門口就回頭了,「她知道我住在你這兒了?」
夏組琦邊往自己的房門,邊回答︰「你來了沒幾天,她就知道了。今天她吞吞吐吐地問我說,我們是不是不住同一個房間。」
「她懷疑什麼?」
「懷疑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兩人站在各自的房門口喊話。
「那你怎麼說?」
「我的回答不適合在此時此刻告訴你。」她朝他擠擠眼,「晚安。」
她先進了房間。
冰力恆希望這屋子里有安眠藥,因為他需要。
夏組琦最後那一句話,那一個眼神,害他一整夜失眠。
夜里,他洗了兩次澡。不是因為太熱,室內其實涼得需要蓋被子睡才不會感冒,洗澡是因為睡不著,他本可以寫歌,無奈定不下心。
好不容易敖到天亮,他干脆坐到客廳來了,听見夏組琦房里有動靜,他還很賢慧地出去買了兩份早餐回來,外帶兩份報紙。
女醫師穿戴整齊,出了房門。
「哇噢!還有早餐耶,」她意外地發現他坐在餐桌前,「奇怪了唷,我晚睡並不表示你得早起吧?通常這時候你還在睡覺的,不是嗎?」
「你夜夜等門,害我愧疚得睡不著,所以就早起,買早餐回來贖罪。」他攤開報紙,把一雙兔子眼盯在上頭。
「自己有心事睡不著,別賴在我頭上好不好?」她不客氣地坐下,開始享受現成的早餐。老媽嫁人之後,她已很久沒有這等景況了。
「知道我為什麼睡不著,還不趕快把話說清楚!昨天你到底留了哪一句沒說?」
知道自己瞞不過她,郭力恆索性也不看報了,抬頭就自我坦白。
「我承認我昨晚說得太曖昧了點,其實沒那麼嚴重啦。」
她說到一半,喝了口女乃茶,「以後不要買這個了,我的冰箱里隨時有柳橙汁,喝那個就好。」
知道她不是在吊他胃口,于是他忍耐著。
「我跟我媽說,」發覺他一臉不耐煩,她趕緊接著道︰「我們兩個都喜歡半夜有人突然來「騷擾」自己的驚喜,所以才決定不睡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