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自己最喜歡的餐,問地想吃什麼,她看都不看菜單就以法語說出她點的東西。
「哦,忘了你也會說法語。」他笑笑。待侍者離開後便開始對她使用法語︰「喜歡法國菜嗎。」
「喜歡。」她很本能地也以法語回答。「你不放棄考我法語的想法?」
歪著頭的她看起來很俏皮,跟當晚在馮家初見她時,給他的印象很不相同。
「談談你為什麼崇拜雨果吧。」他不真想考她,想听她的聲音和想法才是真的。
她表現得落落大方,一下子就侃侃而談;他靜靜聆听,偶爾插上一兩句話,氣氛很自然、很融洽。
「你的法語道地得令我意外。」他眼底一抹激賞,除了因為她說的一口流利的法語之外,還為她渾身散發出的優雅氣質。
她一定是在優渥的環境中,接受嚴謹的教育長大的。
「下過功夫。」她淡然回答。
他點點頭。「我還以為你也在法國住餅呢。」她只是一笑。
開始用餐之後,他們誰也沒再說話。
「國琳吵著要在我家開舞會,下星期六,你能來嗎?」
敖餐送上來之後,他帶著點期待地問。
「你給我時間、地點,我到時候若是沒事就會去。」知道自己這麼回答並不是誠意,她接著就補充道︰「我的工作時間常有異動,也許有突發狀況,所以我不能給你肯定的回答。」
「哦。」他果然稍感釋懷。「听說──你四處當家教?」
「國琳告訴你的。」
他點頭。
「那是我的職業,很正當。」
這回答帶著防衛性,于是他不再深究。
「你爸媽一定是很用心栽培你,你看起來很不一樣。」他衷心贊美。
她的臉色突然變了,才吃了一口蛋糕便放下叉子。
「怎麼了?」
「這蛋糕太甜了,我不喜歡。」
「那換別的吃,好嗎?」
「不需要,我已經沒胃口了。」
她的語氣和態度變得有些任性。在以前,他是受不了這樣的女孩子,但此刻他只懷疑她的改變是因為他說錯了什麼。
「對不起,」她發現了他的無措。「我有失風度。」
「不要緊。」他聳了下肩。「我看我現在就送你回去好了。」
她沒異議。快到家時,她再次向他道歉。
「我從來沒見過我爸爸,對我媽也沒什麼印象,我是外婆帶大的。」她停了停。「當你說我的爸媽很用心栽培我的時候,我听了很難過。」
他很訝異,但更多的是不忍。
「他們──你爸媽,在哪?為什麼──」
早些時候她就告訴他該在哪兒放她下車,他剛把車停妥。
「我不想提這些傷心事,請你不要再問了。」她準備下車。
「等等,你──還跟外婆相依為命?」他握住她一只手,問得十分小心,怕又傷了她。
她點點頭。「我們活得很好。」
謝過他一聲,她下車了,只留給他一個背影;而這個逐漸模糊的背影已嵌進他的心中。他原以為今晚是自己幸運,意外地俘虜了她,想不到成為俘虜的人是自己。
二樓的舞蹈室里,身穿黑色緊身韻律裝的中年婦女剛做完體操。
她是丁禹,汪家的女主人。由于天生麗質加上保養有道,她的面容依舊姣好,身材仍然曼妙。
沖過澡之後,她穿著一身白色家居服,到一樓大廳來了。
「今晚的舞會你都準備好了嗎?」她閑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的兒子。
「媽,下來啦?」汪洋這才回神。「舞會完全景應國琳的要求才辦的,該請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漏掉,沒什麼可準備的。吃的、用的,我都交代好了。」
丁禹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
「剛才你在發什麼呆?有心事啊?」
媽媽一向有敏銳的觀察力,他笑笑。
「我在想,晚上我能不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汪洋眼中閃爍的得意與期盼教丁禹的心上猛地一緊,仿佛被針扎了一下。
兒子想見的人莫非是女孩?她確定兒子不曾對國琳動心過,那麼──
「你是說,今晚大家會在舞會上看見一位特別的女孩?」她笑著問兒子。
「她不一定會來。」
承認了。丁禹一顆心沉了下來。
「還沒追上人家?」
汪洋沒回答這個問題,移到媽媽身旁挨著。「媽,她會說法語,說得還很流利,稀奇吧?」
「哦?」她很喜歡被兒子攬住肩的感覺。「你在暗示媽,以後我們婆媳還可以用法語交談?」
「對呀,別用法語吵架就好。」他調皮道。
「媽跟你老婆吵架的話,你幫誰?」
他夸張地皺眉。可這調皮樣一點也沒讓丁禹好過一些,就這麼兩三句話,她肯定兒子已把心交出去了,交到另一個女孩的身上。
「回答不出來?」
「不是。」他的眉頭舒展了,立刻又笑得自信。「媽,你們可能沒機會吵架,她很有教養,不會頂撞你的。」
「是嗎?」
丁禹的恐懼更基于前,因為她已清楚地感覺到,兒子愛上的女孩很不簡單。
汪興文今晚提前下班回家,一向與他相敬如賓的丁禹要求他無論如何都得出席兒子辦的舞會。
舞會的場面並不特別盛大。丁禹年輕時候見過的大場面太多了,但今晚她還是顯得精神奕奕;在兒子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汪興文輕挽著丁禹的手臂,準時出現在滿是年輕人的大廳里。汪洋領著爸媽,把應邀前來的朋友們向他們一一介紹過後,舞會就正式開始。
幾輪舞下來,氣氛愈顯高漲,然而汪洋卻因為終于能擺月兌馮國琳而感到松了口氣。
他到花園里來透氣,徘徊在大門邊。
不會再有人來了吧?
門鈴沒響,他身後卻響起一種幸災樂禍的聲音。
「這麼晚了還在等啊?我看她是不會來了。」
「你跑出來干嘛?」一見是馮國琳,汪洋的口氣也不好。「你說我在等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你搞錯狀況了吧?什麼跟什麼啊!」他轉過身,懶得理她。
「別裝,我知道你在找唐淨非。」刻薄聲再起。「有人看見你跟她在一起,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對女孩子很挑剔,卻也不隨便罵女孩子。
「你進去跳你的舞,讓我靜一靜。」
「我不進去!你還沒把話說清楚。」
「我跟誰在一起、做什麼,有必要向你解釋嗎?」他耐著性子。
「好,不解釋沒關系,不過我先提醒你,一直在等她來的可不止你一個!」
「你說什麼?」
「哼,你沒看見我哥一直也魂不守舍嗎?他一個晚上都跟你一樣坐立難安,為的就是沒見著唐淨非的人。」
他這才想起,馮國森的確也有追求唐淨非的意思。
「我勸你不要亂來,別說凡事都有先來後到,那個唐淨非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我哥為了我把她辭掉的事,跟我大吵了一架。我是他的親妹妹耶,他卻站在她那邊,你說,她是不是很不簡單?真不知她耍了什麼手段,竟然能讓你跟我哥為她神魂顛倒!勸你當心一點,她勾引我哥在先,現在又對你頻頻示意!你家比我家有錢,不是嗎?」
「你立刻進屋里去!」
「偏不,我還──」
「進去!」
汪洋的怒容震住她了,跺跺腳,她噙住淚奔回屋內。
丁禹早發現兒子離開了大廳,看見氣沖沖回到舞會上的馮國琳,她一聲不響地走到屋外,剛好看見汪洋的車出了大門。
汪洋駕著車到唐淨非住處附近兜了好幾圈。他沒有她的電話號碼,也不知她的詳細地址,只能期待老天再安排他們巧遇一次。
但是,安排巧遇的人是唐淨非。她已經在街上來回走了好幾遍,如果十點鐘之前他還不來,她就會往巷子里走,然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