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出神,沒注意到閃光燈已亮了好幾次。她仿佛已忘了身處何地,忘了羅杰就在一旁,她也听不見樂聲,不知道自己在流汗。
她忽地又蹙起眉,因為想到了加班的問題。深鎖的愁眉不一會兒又解開了,因她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會堅持到底,要她退那一百萬是不可能的事。
燈光暗了,她未察覺。
「收工!」
羅杰得意地喊了一聲,她這才攝心收神。
「好了嗎?」
「太好了!」他把她從座椅上拉起,她下地前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時已將兩腿屈起,抱膝而坐。「我早知道你是天才!」
「我做了什麼?什麼天才?」
「很難向你解釋。」
「喔。」她難得一次不求甚解。「那就不要解釋吧,你的專業跟我相差十萬八千里,解釋了我也听不懂。你抽象,超月兌現實,而我卻是個講求實際的人。」
「是嗎?可是你剛才在我的鏡頭里卻展現了超月兌現實的美感。」
「你滿意就好。」她靦腆一笑。「我想回家了。」
「你自己回去可以嗎?我沒空送你。」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沒問什麼時候可以看到照片就走了,而羅杰在她走了以後立刻要沖洗底片,他等不及要看自己的杰作。
☆☆☆
羅杰不但沖洗出照片,還制成了幻燈片,他志得意滿地請孫劭學到自己的工作室來欣賞品味。
孫劭學坐在放映室里,一遍一遍重復望著他那憨中帶嬌、麗質娉婷的妻子,螢幕上的她美得讓他屏息凝神。
「怎麼樣?」羅杰不知道自己正在挑戰一位有著莫名妒意的暴君。「我是不是抓住她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孫劭學盯著螢幕的眼光,那是只有陷入情網的男人才會有的眼光,一種充滿佔有、緊張和渴望的眼光。
「把底片還有所有沖洗出來的照片、幻燈片全部給我。」孫劭學冷冷地命令表弟。
「為什麼?這些都是我的東西耶。」羅杰不知死活地問。
「她是我的。」凜然的宣告里盡是佔有,絕對的佔有。
「可是──」
「現在就給我,一張也不能少。」
「我還沒給表嫂看過這些照片──」
「給我!我會拿給她看。」
羅杰敢怒不敢言,不甘不願地取來所有東西交到他手中。「給你就給你,還好我沒替她拍寫真,否則你豈不要買下我這間工作室。」
孫劭學不理他的埋怨,拿著一包底片相片,立刻趕回家來。
緊接在羅杰之後遭殃的人是龔婭。
他一回家就把龔婭喊進臥室里,人還坐在輪椅上,他就把羅杰還給自己的東西用力往床上一扔。
「那是什麼?」她知道他很生氣,斂著聲問。
「誰準你去拍這些照片的?你問過我了嗎?」
她明白了,袋子里裝的是她的照片。可她不明白,他有必要氣成這樣嗎?
她怯怯地從床上抬起袋子,把照片拿出來,一張一張審視過後,覺得羅杰把自己拍得太美了,她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喜嗔嬌怒,每一張都好看。
「你拍照的時候在想什麼?」他悶聲問道。羅杰把拍攝前交代她的話都對他說了,他不知道什麼事讓她變得那麼專注,那麼甜蜜,那麼帶著點神秘的喜悅,仿佛她胸口秘藏著戀情。他無法將嫉妒和懷疑自胸中排開。
「我忘了,隨便想想,沒什麼特別的事。」她本能地撒謊,不敢說當時她想的是他。「你是不是覺得這些照片拍得不好?覺得我讓你很丟臉?那我把它燒掉好了。」
「不許燒!」她的反應讓他有些掛不住臉的感覺,仿佛原形已畢露。「先把它收起來。」
她發覺事態沒那麼嚴重了,不再說話,趕緊將整個袋子收放在抽屜里。
「你出去吧,我要先洗個澡。」
她默默退出臥室,慶幸災難結束。
他現在洗澡不需她遞衣服了,雖然還依賴拐杖,但他的雙腿比以前有力多了,因為他已開始接受復健治療,常常還在辦公室里練習走路,摔過無數回之後,他已可以不靠拐杖站立片刻,雖然時間很短暫,但他的信心卻大大提高了,總有一天他要靠自己的雙腿行走。
他沒讓她知道自己已進步這麼多。
洗完澡之後他就一直待在房里,不想出去又希望她早點回房就寢。
他不承認自己在等她,可是當她回房要洗澡時,他立刻感到全身都竄著電流,他看著她從浴室出來,走向床。
她看到他粗魯的眼神了,心想他還在氣頭上,猶豫片刻,她還是決定上床睡覺,再去伺候他的情緒可能會導致發燒。
帶著點惱怒,她在他旁邊躺下,兩只眼楮盯著天花板,孫劭學的臉龐很快地擋住她的視線,他俯首蜻蜓點水似地找到她的唇。
驚愕中,她意識到今晚自己得加班。可尚未退去的惱怒使她開始掙扎,但那只會加深他對她的鉗制,他環緊的雙臂令她難以呼吸,無論她把臉轉向哪里,他的臉都對著她,唇恣意的逗她、吮她,極盡親密地與她糾纏。
她的雙腿發軟,開始顫抖,呼吸梗在胸腔里,感覺自己的胸部變得無比敏感,開始膨脹。她掙扎得更厲害了,結果他的胳臂愈緊,吻得更熱切。他的手指穿進她的發里,輕輕拉扯,一只手支著她的頸,隨心所欲地調整她臉部的方向,他的唇輕輕地壓著她的,細細搜尋,細細品嘗。
她屈服了,意志上還在抵抗那濃濃的甜蜜,然而身體卻軟軟地偎向他。
「張嘴。」低沉粗啞的下達指令,他繼續探索。
渾身熾熱而震撼,她的手伸上來搜尋他的胳臂,她撫模他,隔著睡衣感覺他臂膊上糾結的肌肉,不自覺地反應他饑渴的吻。
霍地,他抬起頭,壓抑著短促快速的呼吸,眨眼工夫,他已完全控制了自己,松開手,讓她退開。
「你不會。」
听不出這是責難與否,她腫脹的雙唇里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黑暗中她恐慌不已。
「我可以睡了嗎?」良久,她听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睡吧。」
☆☆☆
又一個月過去了,龔婭在孫家的生活模式依舊,孫劭學偶爾要她「加班」,她好像也習慣了。
這天,她接到劉毓薇的電話,說李俊超在找她。
她的娘家搬了,電話號碼也改了,李俊超聯絡不上她,只好找上劉毓薇。劉毓薇打電話來就是想征求她的意見,看看能不能把她已經結婚的事告訴他,能不能給他孫家的電話號碼。結果她要劉毓薇轉告李俊超,她想向他解釋一些事。她不方便見他,也不能給他娘家的電話號碼,怕的就是事情因此穿幫。
但她要怎麼跟李俊超說呢?這一晚,她輾轉反側,怕自己又發燒,她竟先吞了退燒藥才又回到床上。
「你剛才出去做什麼?」孫劭學早發現她不得安眠。
「吃藥。」
「哪里不舒服?為什麼不去看醫生,自己亂服藥?」
「我怕夜里發燒。」
「怕睡不著?為什麼?」
「我有麻煩。」
「什麼麻煩?」
「我一個大學同學有事找我,我這幾天可能會接到他的電話,我想向他解釋一些事,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很為難啦。」苦惱深深,她的眉頭揪得好緊。「我畢業前答應他可以在退伍之後追求我,可是我又跟你假結婚。你說,我該怎麼對他說比較好?」
他忍下一串忿怒的詛咒,平靜地問︰「他還要多久才退伍?」
她算了算。「還要一年多。」
「那你把實話告訴他吧,他退伍前我們的約早就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