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你在暗示我,她的離開跟我有關?」她聲音里已沒有情緒。
「跟你無關,跟我有關。」
記憶在她腦中迅速倒帶。停車場里他一見那女孩便焦慮不已。不準她踫他額上的傷想必也與那女孩有關。他在電話中嚴厲交代其不準遲歸的人兒肯定也是那女孩。
「我明白了。」她臉上又掛著春風般的笑容。
再次,他審視著眼前絕美的容顏,心中是一片釋然,一片坦然。
他發現自己輕而易舉地結束掉一段曾以為可以死灰復燃的感情。回到家中,他又獨自面對客廳里那堵白牆靜坐時,才發現費盡心思他都無法否定另一個自己的存在,一個一直渴望玫瑰揚苞吐蕊的自己。
頭頂上方的線燈不知出了什麼問題,猛然間跳動地閃了閃,他的太陽穴被閃得發疼。
他的眼光又投向沉默的電話,思量著子夜里有誰肯陪他說話?愛的聲音震耳欲聾,他再听不到自由。沒有了止疼的鴉片,他幾乎夜夜難以安眠。
盛夏里一個清早,魏欥華接到何大成來自高雄的急電後,立刻搭機前往何大成家。
「幼幼呢?」一進何家大門,他揪著何大成問,心急之情溢于言表。
「剛睡著,你先別吵醒她比較好。」何大成拍了拍他的臂膀,試圖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她還好吧?」他惴惴不安地問著,一路深鎖的眉端始終不得抒解。他正思忖著自己是否該做最壞的打算。
何大成在電話里簡單的一句「幼幼出事了」便讓他的心頓時擰成一團,疼得他不得不再一次強迫自己去面對失去她的悲哀與恐懼。
「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還好她夠機警,急中生智讓她逃離了魔掌,要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何大成說至此便心生憤慨。「真他媽的可恨!讓歹徒給跑了。要是讓我看見他,不先剝掉他一層皮才怪!你沒看見戚小妹在警察局等待著那時的樣子,嚇壞我了。她剛看見我的時候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後來好像才慢慢認出是我,呆呆地跟我回家來。從昨天深夜回來到剛才睡著之前,她一句話也沒說,可能是因為驚嚇過度,連哭都忘了,樣子看了教人好不忍。我沒敢開口安慰她,怕她再受刺激,只能靜靜地陪她坐到天亮。」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你來了就好。」
「你怎麼知道她出事了?」
「警察局打電話通知我去的,他們在戚小妹被歹徒攻擊的現場找到她的背包,翻電話簿發現了我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可能是我住得近吧,他們問了我一些話之後就要我趕快到警局去一趟。我到的時候她的幾個同學也在那兒。我問了他們事情的經過,大概是夜游時大伙走散,戚小妹落單了才使歹徒有機可乘,還好同學也及時發現了,分頭去報警和找人,剛好戚小妹也擺月兌了歹徒跑在路上,這才沒釀成悲劇。」
「大成,昨晚多虧有你在,謝謝。」
何大成對他發自肺腑的感激報以會心一笑。
「你多久沒看見她了?」他問魏欥華。
「大半年了。」
「現在是不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該覺悟了吧?欥華,早點結束你之前過的日子,如果我沒料錯,你鐵定已痛不欲生了對吧!你在愛情上的豐功偉業早已罄竹難書,可以畫上句點了。我相信你不平庸,但你並不真的麻木不仁。」他的眼神中融合了對老友的責難與勸諫。
「她一醒來我就帶她回家。」
第一次,魏欥華對回家這件事產生了無與倫比的虔誠心情。
「你進房里陪她吧。」
魏欥華于是在床沿坐下,他溫柔地凝視著自己最鐘愛的容顏,兩手輕輕握住她的。他以前所未有過的耐心等待,等待她再度張開那對透明的眼。
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下,透明的眼終于緩緩張開。他在那眼里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雙手不覺更緊地握住,從手心傳遞溫熱給她。
她終于記起自己一直沒有哭泣。朝她眼楮緩緩靠近的他,喚醒了她最脆弱敏感的神經。輕輕地,她縴瘦的身子顫抖著恐懼;低低地,她微啟的唇瓣啜泣著悲傷。
雙手輕輕一拉,他抖落她的恐俱,擁住她的顫抖,俯首在她唇畔輕喚一聲,灼熱的唇立刻含住她的啜泣,舌忝著她的悲傷。
他要帶她回家。
一路上她不發一語,回家後她又待在房里繼續她的呆滯。寐寤之間她依舊處于極度不安的狀態。
她不停地作著惡夢。一只大貓頭鷹棲息在小巷的電線桿頂端。綠眼咄咄,冷冷地俯瞰著毗連的公寓和參差停放在路邊的車輛,隨時欲猛撲而下,在過往的路人中一抓攫獲什麼。
捕殺的沖動和饕餮的使它的神經中樞產生了亢奮的快感,它驟地朝目標俯沖直下──
她淒厲的慘叫聲劃破死寂的夜。
魏欥華立刻沖向她的床邊,將歇斯底里、拳打腳踢的她緊緊抱住。
「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別怕。」他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慰。
她哭盡恐懼和委屈,傷狂的淚珠語無倫次;心痛難忍的他試圖慰藉,于是以吻覆蓋她身心的傷痕。
抽抽噎噎了好久,她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一雙手始終緊摟著他不放。
「幼幼。」他捧著透明的臉,輕舌忝她的唇。
她柔弱得像初生的綿羊,緊偎著他溫暖安全的懷抱。
「打開我心里的鎖。」他渴求的氣息貼住她的。
「我能嗎?」淚水再度滑下臉頰,她感動失聲,只為自己終于听見他心底的話了。
「只有你能,因為是你將我的心上了鎖。」他終于開口要求玫瑰為自己揚苞吐蕊。
「我沒有,是你自己上鎖的。」
「好吧,是我自己上的鎖,請你替我打開它,好嗎?」
「你要我怎麼做?」她可以感受他想立刻尋求解月兌的痛苦與焦急。
「跟著我做。」
所有的呢喃皆在兩人相接的氣息中,模糊又清晰地傳達到彼此心中,他溫柔地走進她綺麗的夢里。
誘惑的唇,探索的手,起伏的胸,她跟著他做;渴望的喘息,顫抖的觸模,激情的擁抱,一切能使他在一夜之間變得充實的所有寶藏,在那玫瑰花香里驚顫的一聲痛楚之後,她全奉獻給他了。
「戚小妹呢?還沒回來啊?」
何大成N度造訪,只見魏欥華一人在飯桌前吃著便當,不禁感到奇怪。
「在她房里。」他指了指桌上另一盒飯。「你來得正好,這盒你吃吧。」
「我沒告訴誰我要來的呀,怎麼會有我的飯盒呢?」他還是坐下準備開動。
「她不吃,你吃。」
「怎麼啦,戚小妹不舒服啊?」
「害喜,吃不下。」魏欥華輕描淡寫。
「什麼?你再說一遍。」
何大成一張嘴開得可以塞進兩顆鹵蛋。他好不容易咽下口水。「歹徒不是沒得逞嗎?」
魏欥華繼續吃他的飯,沒有答腔,也沒有抬頭。
「難不成是──你得逞了?」
魏欥華這才抬頭瞥他一眼,未置可否。
「唉,你精蟲攻腦了是不是?真是無藥可救!」何大成既驚訝又氣憤,忍不住要罵他。
「接她回來之後,每晚她都跟我睡。」
「你沒有預防措施嗎?我以為你房里隨時都有。」
他語塞。去年耶誕他早把閑置已久的全吹成氣球布置在客廳里了。當然,後來他又去買了新的,但是已經太遲了,戚幼吾第一次就中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