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不必客氣,喊我韋方就可以了。」他彬彬有禮地回應。這是他第二次見到滿右昀的父母。「這塊玉是?」
滿氏夫婦互覷一眼,最後是滿太太回答他的問題。
「我們不曾對任何人提起有關這塊玉的事,包括右昀在內。」
「這玉是否跟右昀有關?」韋方問話的同時,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加速流竄。
滿世庭沉沉吐了一口氣。「我們找專家鑒定過了,這是一塊上等古玉。右昀高三那年昏倒在操場上時,手里緊握著這塊玉,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她手中取下。她醒來之後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我們便決定不把這塊玉的事告訴她,免得她繼續胡思亂想。」
三人之間一陣靜默。
「我們已經替右昀辦了休學手續。」滿太太先打破沉默,眼眶泛紅。「醫生給她開了張精神狀況異常的證明。」
韋方一听,心中百感交集。他的確也認為滿右昀精神不正常,但得知她因這樣的理由休學依然教他心痛。
「她到底怎麼了?」掩不住必切之情,他問得心驚。
「她對我說她不想活了,我們請了一個人在家看著她。」滿太太擦著眼淚,心碎地說。「她還說──」她猶豫了一下,看著韋方。「她還說她不能再看見你了。」
韋方又是一怔。「為什麼?」
「這也是我們求助于你的原因,」滿世庭接了下去。「請原諒我們如此推測,我想右昀有輕生的念頭多半與你有關。」他帶點不安地看著韋方,道︰「我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事實上,我們還很感激你,右昀有一陣子是快樂的,我想那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對右昀有心,我們看得出來。」
「我對她有心,她卻對我無意。」
「困擾我們的就是這一點。」滿太太無限迷惑地。「高三那年醒來之後,她口口聲聲提到卓大哥,前一陣子說她不想活的時候,又提了一次。我真搞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只字不提,一聲不吭,只是常常在房里掉眼淚。韋先生,你能體會我們身為她的父母,心里有多難過嗎?不知她被施了什麼咒語,還是被什麼惡魔纏身了,總之我們也陪著她痛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家人已經沒辦法好好過日子,個個心神俱疲,早已欲哭無淚了。」
拾起桌上那塊玉,韋方若有所思。
「這塊玉可否暫時交給我保管?」
夫婦倆再互看一眼。
「無妨。交給你保管也好,也許我們早該扔掉這塊玉,大家皆視玉為吉祥之物,可以避邪,可我總覺得是這塊玉給右昀帶來噩運,弄得她心神不寧。」滿太太又激動了,忍不住遷怒到玉上頭來。
「右昀沒見過這塊玉,不是嗎?」
「可是玉卻出現在她身上呀!這算不算是天外飛來橫禍呢?」
「福禍難料。」韋方輕輕說了一句,同時把玉收好,小心翼翼地放進上衣的口袋里。「伯父、伯母,我可以在閑暇時去看看右昀嗎?」
「當然可以。」滿太太露出笑容。「雖然她說不想見你,但我感覺得出她很矛盾,也許你來我家看看她也好,能勸她跟你出去走走就更好了。」
「請你們放心地把右昀交給我吧。」
韋方的臉上閃過一抹自信,滿分的自信。
———
霍羽丹一通電話就把韋方招了來。
「什麼事啊?你怎麼一張臉皺得跟小籠包似地?還有,」他指著她的臉。「你的眼皮好像上了鉛的女子網球裙,台風來了都吹不起。」
「哎唷,人家都煩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好,我不開玩笑了,有什麼事快說。」韋方正經地道。
「前幾天我家來了個不速之客,來了就賴著不走,我趕不走他,找你來問問該怎麼辦才好?」
「誰啊?你總認識吧?」
「認識呀。」她翻了個白眼。「就是上回害我被一起抓到警察局去的那一票人其中的一個,叫大毛。」
「他們不是全都被還押回家,受雙親的嚴密看守了嗎?」
「他父母雙亡,跟舅舅住,大概又跟他舅媽鬧得不愉快,暫借我家住住。」
「他還嗑藥嗎?」
「不知道。」她無奈地聳了下肩。「看起來還算清醒,應該是戒毒成功了才對。」
「你是希望我去跟他談談嗎?」
「你比較會談嘛。」她朝他扮個鬼臉,皮皮地要求。
「你是怕我閑得慌是不是?」他敲了下她的頭。「還會幫我介紹個案哩!」
「不然我該怎麼辦?繼續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嗎?」
「你交友不慎在先,引狼入室于後,活該!」
「別罵我了啦,快走吧,趕快幫我擺平他。」
大毛問題不大,問題比較大的是一群上霍羽丹家來找他的狐群狗黨,年紀稍微大一點的一群混混。
韋方判斷他們是來「勸」大毛隨他們干一些不正當的事,諸如替地下錢莊向人討債之類的事。
雖然情況不是太好掌握,韋方還是發揮了社工的專業與愛心,想勸退那些惡霸。
「年輕人,你別不知死活,」那些人其中看起來最有分量的一個用手指頭戳戳他的肩窩,跩跩地說︰「我以為像你這種德性的人早在我阿公的時代就死光啦,沒想到現在還有出產哦,世界真的在退步嗎?」
「我可以跟令尊令堂談談嗎?」韋方見苗頭不對,暗示著自己年紀稍長他一些,可以找他的父母溝通。
「我令尊令堂都死了啦。」
「對不起,我不是──」
「對不起個屁!」那人立刻打斷韋方。「為什麼每個人听到我老爸老母死了都要說對不起?我老爸老母天生夭壽是你們害的嗎?對不起我什麼?你是在可憐我嗎?」
「好好好,我收回那句對不起,」韋方力挽狂瀾,玩了點幽默。「你父母去世時,我還不認識你,所以此事與我絕無任何關系,現在也沒什麼悲慟情緒,心如止水,可以了吧?」
「少跟我廢話了。大毛呢,我現在就要帶走。」他繼續耍著威風。「識相的就別阻攔我。」
「你又不是他什麼人,怎麼能說要帶他走呢?沒道理嘛。」
「要道理是不是,」那人朝韋方又逼近一些。「好,我就讓你看看道理是什麼。」
他手一揮,身旁兩人立刻架著韋方,另一人上前朝韋方月復部一陣拳擊。
大毛和丹妞嚇得魂飛魄散,好一會兒才想起要打電話報警,惡霸一聲恐嚇,阻止了他們。
「不準報警!否則他會死得很難看。」惡霸接著就沖大毛說︰「看見了沒?你現在可以乖乖跟我走了吧?」
大毛噤聲,乖乖跟著離去。
嚇得兩腿發軟的霍羽丹終于想起被打倒在地上的韋方。
「韋方哥哥,你不要緊吧?我馬上叫救護車來!」
———
滿右昀決定到韋家來一趟。
「你是?」韋母開的門。
「我是滿右昀,韋老師的學生,听說他受傷了,所以來探望他。」她手捧一束百合,十分有教養地向韋母解釋來意。「您是韋老師的媽媽吧?」
「我是。」韋母笑笑。「請進。」
她直接領滿右昀到兒子房門口。
「韋方,有學生來看你了。」她探頭進門說了一句,接著就示意滿右昀進去。「他醒著呢,你進去看他吧。」
———
「韋老師。」一進門她就站著不動。
他朝她溫暖一笑,在短促的愣怔之後。
「過來呀。哪,坐這兒。」他指著床沿。
她把花遞到他面前。
「幫我插起來吧,我是傷患,需要休養。」其實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她照辦。在韋母的協助下將花插好,捧著花瓶回他房里,將一束清麗的百合置于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