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先找一份正當的工作。如此一來你就不會沒事胡思亂想,又可以拓展人際關系,讓別人認同,再來就是你能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養活自己,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提高你的自信心。」他專業地分析著。
「可是我能找什麼工作呢?」她意興闌珊。「到餐廳當小妹嗎?」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嘛,憑勞力賺錢有什麼不對嗎?」
「我不要。累得半死又賺不了幾個錢。」她一臉沮喪。「我只有國中畢業的學歷,想找個坐辦公桌的工作是不可能了。」
「想坐辦公桌也不是難事,只要你有心向學。」他看她似有期待,立刻要推她一把。「現在有很多學校都在夜間辦理補習教育,你可以去報名學學電腦什麼的,有了真才實學,要找工作就容易多了。」
「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報名。」
「只要你想學,我來幫你找學校、選課程,替你報名。」
她突然又有了一線希望。「真的?」
「真的,交給我吧。」
———
「右昀,你到底怎麼了?成天魂不守舍的,搞什麼嘛!」
曾維特的課不多,難得在校園里遇上滿右昀。兩人共進午餐後,在校園一隅的大樹底下小坐。
「哪有?」
「怎麼沒有?你這德性已經維持好幾年了,最近尤其嚴重。」曾維特瞪她一眼,卻是一臉心疼。「右昀,高三那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事?為什麼從那以後你整個人都變了,以前你最愛說故事了,現在不但不說,連小說都不寫了。到底為什麼麼?」
她修了卓亦塵的故事之後便封筆了。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故事的結局。曾維特再三追討,她索性要她自己想,喜劇或悲劇隨她安排,怎麼都好。
「維特,你了解心死了是什麼感覺嗎?」
「不了解。」她看了看滿右昀。「你是要告訴我,你的心死了是嗎?」
「嗯。」
曾維特沉吟了好一會兒,只道︰「你還活著就不能心死。」
午後的冬陽照得兩人暖洋洋,誰也沒再說話。鐘響,曾維特有課先走,留下滿右昀繼續沉思。
她從書包里拿出小說手稿,再次回憶她和卓亦塵的故事。她視這件事為一種享受,雖然那會令她流淚。
「什麼文章這麼感人?你竟看得掉眼淚?」
冷不防耳邊響起一句,她本能地合上稿子,卻在欲將其放回書包時,掉了一樣東西在草地上。
韋方蹲下替她拾起,那是夾在稿子里的一張照片。
「你怎麼會有我的照片?」他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
她一把搶回照片丟進書包里。「那不是你的照片。」
「照片上有我。」
「無意間拍到的。」
「你拍的?」
「不是。」
「為什麼隨身攜帶這張照片?有特別的意義嗎?」
「沒有。」
他覺得她嘴硬得可恨。見她又想拔腿就跑,他根本不給她站起來的機會,扳過她的頭,俯首以唇封住那張硬嘴。
滿右昀立時一聲低吟,似要推拒,又似期待已久。那是她思念已久的吻嗎?為何她感覺如此熟悉?卓亦塵也是這樣挑動她的舌尖,也似這般珍愛地舌忝吻她的唇,也似這般狂索……
「你還想騙誰?」他突然松開她。「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望著她猶微啟著需索的唇,他輕吐著解月兌和得意。
她清醒了,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看看他,又模模自己的唇。她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
抓起書包,她拔腿就跑。
第七章
「韋老師。」
曾維特輕叩著韋方辦公室的門。
「請進。」
自從發現向來單來獨往的滿右昀和另一名女學生在樹下談心之後,韋方千方百計地打听出那名女學生就讀西語系四年級,名叫曾維特。
「韋老師找我有什麼事?」她靦腆地問。不知自己為何被點召,她跟社會學系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但不知怎地,她覺得他找自己來一定跟滿右昀有關,雖然她什麼也沒發現。
「請坐。」
小小的辦公室里剛好只有兩張沙發椅,他從辦公桌前移開,與她並坐。
曾維持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只得愣愣地坐在一旁應訊。
「很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你不介意吧?」
「沒關系。韋老師有話請講。」她沒敢多看他。這位年輕副教授果然一表人才,難怪有那麼多女學生老在背後談論他。
「你認識滿右昀對吧?」他開門見山地問。
「嗯。」她果然沒猜錯。
他沉吟片刻後,決定直截了當地告訴她自己約她來的目的。
「我直說吧,我想追她,希望能從你這里打听一些有關她的事情。」
「哦。」太直接了,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表情顯得十分為難。「韋老師,右昀她知道嗎?我是說你向她表示過什麼嗎?」
「表示過了。」他頷首,一派輕松。「不過我弄不清她的意思,她表里不一。」
「什麼意思啊?」
「我覺得她心里有矛盾,所以想向你查點資料好去輔導她。」
「輔導?你不是說要追她嗎?」
「是呀。可是看情形她得先接受輔導,才有可能接受我的追求。」
原來事關他的個案輔導,那麼在辦公室里談滿右昀和他的事就顯得比較名正言順了。
也好。助人為快樂之本,她決定幫助他了。還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得救救滿右昀,那個人快死了,至少心已經死了。
「你是怎麼認識右昀的?」
「她來旁听過我的課,所以我認識了她。」
「哦?這就奇怪了,她怎麼會對社會學有興趣呢?」她十分不解,蹙著眉喃喃自語。
「依我看,她不是對社會學感興趣,而是對我感興趣。」
他的話听來有些狂傲,可表情卻沒那麼意氣風發。相反地,他是一臉困惑。
「何以見得?」
「她上課不專心,看我的眼神卻專注得駭人。」他眼前又浮現那對深邃的眸子。「她有一張照片,照片上唯一看得清楚的人是我,看起來她很珍視那張照片,你覺得這其中有值得玩味之處嗎?能不能讓你聯想到什麼?」
「照片?」曾維特若有所思。「難道是……你說的是不是上頭有一堆模糊不清的人影那張?」
「你知道?」
她用力點著頭。「她在展覽會上看見那幀作品時就一臉呆滯,剛好那照片是我朋友拍的,她要求我去加洗一張給她。原來她真的對你感興趣啊?」
「那倒不見得。她一直拒絕我。」韋方十分氣餒。「我是不是長得像某個她認識的人,比如說她的初戀情人什麼的?」
曾維特聞言夸張地笑了。
「她哪有什麼初戀情人,我跟她是中學同學,讀了六年女校,她哪有機會認識什麼男孩子,更別說初戀情人了。」
那是滿右昀的狀況,不是她自己的。
「你們兩個是同學,你讀大四,而她才讀大三,她重考?」
「不是。高三那年她出了點意外,休學一年,所以才晚我一年進大學。」
「哦?」他猜想這點就是關鍵所在。「她出了什麼意外,能告訴我嗎?」
「高三那年,她學數學學得很痛苦。那晚她大概心里難過數學小考又考不好,就去跑操場發泄情緒,可能是跑得太累了,跌了一跤之後,竟昏迷三天三夜才醒過來,然後淨說些奇怪的話,差點搞得精神崩潰,她爸媽便替她辦了休學,讓她好好休息一年,那年她還因此去看心理醫生。」
「顯然她的心理醫生沒把她治好。」他若有所思地接下去。
「可是復學之後,她的數學成績卻突飛猛進,跟以往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