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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你心,為我心 第10頁

作者︰靳絜

「我知道呀,所以才要你明天帶我到下游去撈魚嘛。」

「你以為想撈就撈得到嗎?」

「你才不會笨得用撈的,憑你的功夫,想吃幾條魚都沒問題。」她突然想起本來吵著要他撈魚的人是霍羽丹,便越說越覺得酸。「好了,我們別說話了,快點吃飯吧,我肚子好餓。」

他手捧著飯碗,心中開始驚動,開始懷疑。她是否強顏歡笑,硬是掩住己己空茫失落的心懷?可看她一臉天真爛漫,絲毫感覺不出她有彷徨與孤寂。他的反應還不足以給她如此的安全感吧?

「小滿──」他遲疑著。

「什麼事?」

「維特是誰?」

她一口飯當場全噴了出來,嗆咳不止。

「你怎麼會問我這個?」

「昨晚我听見你說夢話,喊了兩聲「維特」。」

「哦。」她有些懊惱。「我還說了些什麼?」

「你一直說「我再也不回去了,再也不要考數學了。」」他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那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逃家了?」

她沒想到會遭遇這樣的場面,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放下碗筷,她奔回船艙里,坐在自己那張小床上。

她望了眼另一張小床。是啊,這小小的矮艙里除了這兩張小床就只剩一張小桌子,兩個人若同時站在艙里轉身都嫌困難,她的夢話自然也躲不過他的耳朵。

她忽覺意興闌珊。他就不能再對自己多表示些什麼嗎?

救她回來,幫她治傷,天天陪在她身旁,為她打理一切,橫看豎看她都該滿意了,可總覺得短少了一些些,很重要的那一些些。

沒意思。她撐開窗望著河面,河水悠悠東流,水面飄浮著一層薄薄的霧氳,在天邊暗紫色的余暈照映下,特別令人有幽寂的傷懷。河岸泛白的蘆花隨風搖曳,襯托得深秋更加蕭索淒涼。

絕非為賦新詞強說愁,她此刻是真愁,而且有了回家的念頭。在這個世界里她雖不必再面對升學壓力,可卻連家都沒有,甚至一個朋友也沒有。她突然好想爸爸媽媽,好想維特……

她對窗凝眸良久,專心地流著無聲的淚,並未發覺他已悄悄進了船艙,注視她好一會兒了。

「小滿?」

她一出聲,卻是哭泣。兩眼依舊鎖住窗外的一物一景,沒有扎起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她此刻的側影倒教他感覺到她是真實的存在,感受得到那勻稱的身子內所蘊藏的彷徨與孤寂,感受得到她肩上的悲苦。

哪,就是這樣,就算哭死了,他大概也不會抱她一下、哄她一下。她很想將自己沒出息的眼淚立刻停掉,可是卻怎麼也止不住,而且越發哭得傷心,她竟扯起頭發來……

「小滿,快別扯了,你到底怎麼了?」語氣甚為焦急的他,依然佇立在床前以嘴勸阻。

她不但繼續扯得頭皮發疼,還屈起膝,兩腳直在床板上跺著,接著就發出尖叫,一聲接一聲,聲聲喊著她的無助、無奈。她很想立刻把一切告訴他,包括她是怎麼來的、他會怎麼過下去……把一切一切全對他說了,管他相不相信,管他會不會當她是神經病,只要說了就能得到解月兌,然後投河自盡,也許她就能回家了。

投河吧。死了就算回不了家也是一種解月兌。

她下了床,跑到船尾,對著河面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默喊著︰爸媽,維特,我來了,然後便跳入河中。

———

他也死了嗎?她又和他相遇了是嗎?他的整張臉直逼她的……他在吻她,一下,又一下。

「噗哧」一聲,她吐出第一口水,開始恢復呼吸。待她吐盡喝進的河水之後,他立刻抱她回船艙里的小床上,迅速地替她褪盡身上的濕衣服,換上干淨的,然後再替她蓋上棉被。

「轉過頭去。」他輕喝一聲。

她知道他正要更衣。想必他也投河了──為了救她。

「偏不轉頭。」她哼了一聲。「我都讓你看光了,你讓我看一下會死啊?」

他不再多言,吹熄了桌上的油燈,在黑暗中更衣。

就著星光,她隱約可見他全身的線條,頎長壯碩,結實優美。穿好衣服之後他又點亮油燈,火光映著他的臉,那輪廓也很吸引人。

還好沒有自殺成功。她如是想的同時,打了好幾個噴嚏。

「坐起來!」他朝她低喊一聲,口氣十分不悅。

她突然心生惶恐,不知他是否有了什麼新的打算,例如明兒一早就攆她走,跟她說「殺腰那拉」。

自首可以減刑。「卓大哥,對不起啦!我剛才完全是因為一時想不開,所以才會太過沖動,一不小心就掉到河里去了,沒想到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實在很對不起你,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做了,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已經很晚了,你早點睡,這些換下來的衣服,明天我來洗。從明天開始我就學做飯,你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好不好?」她一臉巴結討好地說了一堆之後,又打了兩個噴嚏。「好冷哦,我要睡了,卓大哥晚安!」身子一滑,她拉高棉被蒙住頭。

「你給我坐起來!」

活罪難逃。她怯怯地又坐起身,無言地等候發落。

他卻只是替她把頭發擦干,並沒有進一步的責備。

一會兒之後,她搶過他手中的布巾。

「換我幫你擦頭發吧。」她拉他坐在自己床邊,跪起來替他擦著。

他想過要拒絕,但終究沒那麼做。在幫她換過那麼多次衣服、幾乎看盡她身上每一吋肌膚之後,拒絕她替自己擦頭發的確顯得造作,何況為了救活她,他已踫觸過她的唇。

女人香總是危險,卻也教人迷醉。他漸漸習慣她身上那股少女的清香,也許應該說是漸漸眷戀吧?她此刻又靠他如此近,他不由又深吸了幾口氣。

「維特是誰?」背對著她,他依舊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自然。

「可能是一個朋友吧?我不記得了。」她突然停止擦拭的動作,轉到他面前來。「他是誰很重要嗎?,你好像已經問過我了。」

「你記不記得他是男是女?」

滿右昀覺得有意思了,很有意思。

「讓我好好想一想。」她仰起臉,蹙著跋扈的濃眉,認真思索著。

「你的頭發好黑好柔。」他情不自禁地撫模她未干透的發。

「可是我長得不夠美對不對?以你的標準來看。」一提起自己的容貌,她心虛地低下頭。也許那很英國的臉孔教他無法愛上她,至少無法像愛上霍羽丹那麼快。

「我沒有標準。」

她一听又有點期待地抬眸。「那你覺得我美嗎?」

「你很特殊。」

「哦。」她又垂首。

「你的外貌和言行都很特殊。」

「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邪門兒?」

「有一點。」

「那──你還讓我跟著你嗎?」

「只要你答應我別再自殺。」

「真的啊?」她又驚又喜又不敢置信地問,朝他眨了眨那雙深邃的大眼楮。「你發誓!」

「你先告訴我,維特是男是女。」

「女的。」

哀在她秀發上的手稍稍用了點力,他托住她的後腦,輕輕地踫了下她的唇。僅僅一下,輕輕的一下。

她將這似吻非吻的一踫當作他的誓言──他永遠不會丟下她。

第四章

群山環抱中,靜蕩蕩的一片湖水,偶有幾只水鳥低掠而過,啾啾清鳴,為浮漾著薄薄煙霧的湖面添了幾分幽冷。

身著一襲灰袍的老者手持釣竿,魚線隨風微晃于波際。他在湖邊垂釣已有一段時間了。

「水冷風寒,別凍著了,快請出來吧。」他像是對著湖中的魚說話。

草叢窸窣輕響,卓亦塵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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