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樣離家出走了?」真難想象以孝順聞名的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嗯,其實我那麼做也只不過是逞一時之強罷了,並不是真的想離家出走,可是話都已經況出口,收也收不回來了,只好硬著頭皮離家出走給我女乃女乃看,現在想想當時的心態,還真是幼稚、沒大腦。」
「後來呢?」
「後來我氣呼呼地跑出來,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就這樣漫無目的地亂走,走著走著,就到了我們剛才走過來的那條不像路的路上,當時看到眼前那片高我好幾個頭的荒草,本來不想再前進的,可是背後傳來我女乃女乃氣到歇斯底里的咆哮聲愈來愈近,害怕被抓到然後遭毒打一頓的我,飛也似的沖進草叢中,也不管里面會不會有毒蛇猛獸,結果就因為這個樣而意外發現了這個地方。
「往後我只要一有空,或心情不好時,就會往這里鑽,直到國三因為要專心準備考高中,就沒再來過了。」
「那你那次離家出走多久?」
「蝙蝠出洞找東西吃時,我不爭氣的肚子就餓了;最重要的原因是怕等天一黑,躲在黑夜中的妖魔鬼怪會跑出來把我吃掉,所以我就溜回老厝,當然一回去少不了要吃頓‘竹筍炒肉絲’了。」
那頓打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令他害怕,不是因為他女乃女乃打得他皮開肉綻,而是他女乃女乃每揮打他一下,眼淚就掉一大串,這讓他備感自己是多麼地不孝。從那之後,不管長輩怎麼罵他,他也不會隨便回嘴了,而他害怕女孩子哭的原因,可能就是起于此因吧!
「我要是你女乃女乃,我也一定會這麼做的。」顧謙萩奚落了他一頓。
「現在想想,當時認為是男子漢的行為,充其量只不過是個想急著長大、證明自己是個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可以獨立自主的傻孩子的笨行為罷了。」
彼謙蔌踮起腳尖,搭上他的肩,認同道︰「我又何嘗沒有過那種念頭呢,在我和你同樣年紀時,我的腦海就老是冒出想要早點長大,成為像我父母那樣無所不能的大人;但等我現在真正長大後,反而開始懷念起孩提時的無憂無慮,只要有顆糖就能滿足的那段純真歲月。」
「是啊!」馮玩是頗有所感地認同,驀地,他掃了眼幾乎是在跳芭蕾的顧謙萩。「小姐,你這樣不會很累嗎?」
他沒提醒,她還沒什麼感覺,這下他提了,她的手腳就有了感覺。
「怎麼會不累?你沒事長這麼高做什麼?害我的手酸死了、腳痛死了。」她轉轉手、甩甩腳地抱怨道。
「實在很抱歉喔,我也不想長這麼高,不過這一切全出自我爸媽遺傳給我的優良基因,我不想也不行。」他話中的意味褒多于貶。
她給他的胸膛一記正拳。「少把罪過推到你父母身上,你這壞孩子。」
「這才是我的真面目。」他刻意擺出一副壞到不行的姿態和表情。
他的行為沒有恫嚇到顧謙荻,反而惹來她一記白眼。「不倫不類!沒個正經!」
他嘴一噘,甩著雙手、跺著步演出像是討不到精吃的孩子般的執拗,企圖引起顧謙萩的同情,但她卻依樣畫葫蘆學著他的動作,結果兩人互搭著肩爆笑出聲。
說也奇怪,只要跟顧謙蔌在一起,他就會感到輕松愉快;而跟程旖旎……不知為何,起初甜蜜的感覺已漸漸不再,反而是黏膩的厭煩感。
這時他發現四周的光線逐漸昏黃。
「天快黑了,我們回去了吧!不然等天暗下來,我們就準備吃不完兜著走了。」
「喔。」顧謙萩不舍地再看一眼,想將這片竹林的美燒烙在腦海里,因為惟一識路的人,往後恐怕再也不能當她的向導帶她來這里了,因為他將來要帶來的人是個名叫程旖旎的女孩,而非她顧謙萩。
「走吧。」馮玩是催促著。
她回頭再看一眼,帶著依依難舍的心,隨著馮玩是循著原路下山去。
今日的一切一切,只要她還能回憶,她就絕對不會忘記。
***
「喂,勤耕園藝。」顧謙萩將無線話筒用左肩夾著,手邊則忙著整理常春藤的雜枝枯葉。
「救命啊!謙萩。」一聲緊急的求救聲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是馮玩是。
「怎麼了?誰在追殺你啊?」顧謙萩不改惡劣的本性,戲護著他。
「等一下再告訴你,我可以去你那里避一下嗎?」口吻有些慌張。
「看樣子事情真的很大條喔!怎麼了?要被砍頭啦?要我幫你擊鼓鳴冤嗎?」
「謝了,事情還沒嚴重到那種地步,需要你來替我擊鼓鳴冤。」
「這樣啊,好可惜喔!我一直想嘗試看看擊鼓鳴冤的那種感覺說。」
「好好好,下次如果有機會的話,我買一個鼓給你,讓你敲個夠,這樣行了吧?我現在可以去你家了嗎?」
「奇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以前想來就來,問都沒問一聲,今天你是怎麼了?半暝吃西瓜——反常啊!突然跟我客氣起來了。」
「甲為這次不是像以往那樣只去一天就走,我想借住你家幾天。」
「原來如此。好啊,那就來吧,看你要借住多久就讓你借住多久,不過你要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不想落個包庇罪犯的罪名。」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阿諛奉承。
「不對你好,要對誰好啊?誰教我那麼喜歡你呢?」這不是玩笑話,是她打從心靈深處的真心話。她是真的很喜歡他,但他已經是別人的了。她和他現在之間的情緣僅只限于友誼而已,所以這句話听在他的耳里也只不過是朋友之間的玩笑話罷了。
接下來听見他們兩人默契十足的反嘔聲。
「你想讓我把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全吐出來啊!」
「喂!喂!少做賊的喊抓賊,這話是你說的,不關我的事喔!」他連忙將責任撇除得一千二淨。
「好啦,不跟你瞎鬧了,速速將逼你逃亡到寒舍來的原因從實招來吧!」
「唉,還不是因為旖旎。」提到這個就讓他頭大,他揉揉微微抽痛的太陽穴。
「怎麼了?」她放下修剪枝。十的剪刀,伸手拖來離自己約一公尺遠的椅子,安穩地坐下。看來她打算和他長談一番。
「上禮拜我不是跟你說,我要回去幫我媽慶祝生日嗎?結果我前腳才剛到家,旖旎她後腳就跟上來,還差一點沒被她給嚇死。」
「那不是很好嗎?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嘛!」顧謙萩說這句話的同時,心海涌起了一陣又一陣苦澀的波濤。
「但我和她的感情還沒到那種程度,她這樣的舉動讓我很為難耶!現在我媽每天打電話來問我什麼時候跟她訂婚,我都快被逼瘋了。」
「我想是伯母想抱孫子了。」說來他母親也都年近半百了,想抱孫的心態也該有了。
「我想是吧。唉,我才二十七耶,就叫我踏進婚姻的墳墓里,我才不要咧!」
「對了,你不是跟我說過,伯母說你至少要等到二十九歲以後才能結婚的嗎?」
有了這條不成文的條約,至少給了顧謙萩擁有一陣自由的他。
「唉!別提了;我媽說我可以先訂婚,等我滿了二十九再結婚。」
「這樣好啊,我贊成伯母的主意。」顧謙蔌口是心非地說著。
「去你的!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知己啊?」
「是啊!我當然是你的知已,不然我怎麼會處處替你著想呢?」是啊!將自己最心愛的東西拼命推給別人。
「你這叫替我著想!我看是落阱下石吧!」他有些微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