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找尹大哥一起去,你總該放心了吧?」
「你別去煩你尹大哥了好不好?他剛退伍,不久就要出國了,一定有很多事要忙的,你趁早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哎呀,媽——」她不依。「人家是體貼你耶,你還不領情,反正你去了也不能幫我什麼,到時候你一定緊張兮兮,會害我怯場的啦。」
「瞧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合著我去陪考還會害了你啊?」韓母其實有些動搖了。
她承認自己是緊張大師,不過在女兒面前拉不下臉罷了。
「好不好啦?媽——你就在家做點什麼好吃的等我回來,我吃了你做的東西,第二天會考得更好嘛!好不好啦」已經狗腿成這樣,該答應了吧?
「什麼好不好。」韓母的聲音一听就知道就知道已經被女兒打敗了。
「我去問尹大哥,如果他答應去陪考,那你就不要去了,好不好?」
也好,有尹家兄弟出馬,她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真拿你沒輒。」
「你答應了?」耶!「那我現在就去問尹大哥。」
「別勉強你尹大哥,听見了沒?」
沒!人早就不見了。
「彥瑤啊,」尹伯堯開的門。「進來呀。」
「尹大哥,你明天有沒有空啊?」她跟在後面進了尹家客廳,直截了當地問。
「明天?有事嗎?」
「有事,我要去考試。」
「喔,對了,明天是大學聯考的日子,我怎麼忘了。沒辦法,聯考的歲月離我太遙遠了。」尹伯堯朝她一笑。
「你現在想起來也還來得及。」她一臉巴結。「尹大哥,你明天可不可以去陪考啊?」
「可以呀,怎麼,你媽不去啊?」他有點疑問。以往住眷村的時候,每到聯考的日子,有考生的每家人莫不當參加遠足,大大小小一家人,背著大包小包在考場一陪到底。
他果然很忙的樣子,忙到連尹仲堯要去陪考他都不知道。
「尹仲堯不在啊?」
「喔,他出去了。」
「嗯,是這樣的啦。我媽說如果你能跟尹仲堯一起陪我去考試的話,那她就不去了。」她小小聲加了一句︰「我不想我媽去啦。」
尹伯堯心領神會的一笑。他考大學的時候,老媽窮極無聊之下,對他窮追不舍地問東問西,那副草木皆兵、如臨大敵的模樣他記憶猶新。
「看過考場了嗎?在哪兒?」
「看過了,在建中。」
「那正好,我順便回母校看看。」
※※※
第一堂考完回到休息區,韓彥瑤只看見尹伯堯在那兒看報。
「尹大哥,尹仲堯呢?」
「不知道耶,他說要出去轉一轉。」
「喔。」陪什麼考啊?才第一堂耶,人就不知道死到哪去了。
尹仲堯沒死到哪里去,就是去弄了個籃球活動活動,再到校外的舊書店里逛了逛,快中午的時候,買了三個便當回到休息區來。
「買便當啦?」尹仲堯接過袋子。「彥瑤大概快出來了,你要不要先吃?」
「等她吧。」尹仲堯嘆了聲氣,在哥哥身邊坐下。
「干嘛?覺得無聊啊?」
「還好啦。」本來是不無聊的,不過你來陪考就害我無聊到了極點。
「仲堯,待會兒吃過飯,我想到南陽街去一趟,下午你一個人陪彥瑤。」
「你回不回這里?」
「不一定。時間來得及我就回來找你們,你不用等我了,她考完了你就先帶她回去。」
「知道了。」快閃吧。
聯考第二天,尹伯堯有事,陪考人只剩尹仲堯一人。這一天他可沒有到處去遛,安守本分,自得其樂,全程守候在休息區里,邊听隨身听邊看武俠小說。今天出了這個考場,她就自由了,他也將因她自由而自由。
「尹仲堯!」她拔掉他的耳機,對著他的耳朵大喊一聲。
「嚇死人不用償命是不是?耳膜都給你震破了。」他不斷搓著被她蹂躪過的耳朵。
「考完啦?」
「對啦!我一路向你招手,你卻視而不見,可惡!」
「那麼凶啊?是不是考砸了?」
「呸呸呸!你少烏鴉嘴好不好,砸砸砸,砸你個頭啦!」她把鉛筆盒和墊板扔進背包里就要走了。
他對她的潑辣模樣一笑置之。算了,剛考完,就讓她囂張一下好了,收拾了手邊的東西,他跟了上去。
出了校門,他招手攔了輛出租車,她卻向司機搖了搖頭,把他拉回紅磚道上。
完了!她一定是考得稀爛,自覺無顏見江東父老,連家都不敢回了。
「不想回家啊?」考生最大,他陪著笑臉問。
「我媽說了,考完我可以去逛書店,還可以不用回家吃飯。」
想要他繼續陪著,好歹開個口說拜托嘛。
「我媽可沒說我陪考完可以去逛書店,可以不回家吃飯喲。」
「你媽等不到你就會上我家去問我媽,我媽就會告訴你媽說你陪我去逛書店,不回家吃飯了嘛,笨!」
誰笨啊?打個電話就好了,還哩叭嗦地說這麼多干嘛?
「我答應陪你逛書店了嗎?」她怎麼認為要他做的事都是理所當然的?
「你不陪是不是?」她停下來問,問完了根本不等回答。「好,那我自己去。」
不管他想怎麼反應,她已經很有志氣地勇往直前,朝重慶南路的方向出發。
餅了一個紅綠燈之後,她回頭偷瞄了一眼,沒見他跟上來,不由放慢了速度;不久之後,她開始頻頻回首,又過了不久,她干脆倒著走,走得更慢了。死尹仲堯!臭尹仲堯!爛尹仲堯!竟敢丟下她不管,以後再也不理他了,哼!沒什麼了不起的,自己逛就自己逛!她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卻撞上了一棵
行道樹,不,是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走路不看路!有人像你這樣倒著走的嗎?」尹仲堯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他正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要你管!」她往旁邊一閃,又要向前,他更快地抓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走。
她不是沒有試著甩掉他的手,而是怎麼甩也甩不掉。
「別在大街上使性子,很難看你曉不曉得?」他小聲提醒她。「我沒說不陪你,你走那麼快干嘛?要是我跟丟了,你怎麼辦?」
「我哪有走得多快,」她不打自招。「人家根本沒看見你跟過來。」滿月復委屈地,她承認一路都在等他。
「我在對面跟著,你當然看不見啦。」
「好哇!你存心捉弄我!」她掄起拳就要捶他。
「別鬧了!」他不跟她玩了。「待會兒帶你去公園路喝酸梅湯。」
「我要喝兩杯!」她是很健忘的,忘了誰剛才還很生氣呢。
「喝兩杯?」他望著她,搖頭連連。「我要是不跟上你的話,你連回家的車錢都沒有。」
「喔,對了,」她這才想起來。「我的錢包在你那里!」
她被人敲了下頭殼。
「志強,我今天給蔣大嫂打了電話。」韓母端了杯剛泡的茶給正在客廳里看電視的韓父,若有所思道。
「哦?」
「問問雪蓉考得怎麼樣。」
「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韓母似有隱憂。
「擔心什麼呢?你擔心雪蓉考不上學校啊?」
「這個我倒不擔心,」韓母嘆聲氣。「我是心里矛盾。」
「你有話一次說完行不行?我听得難受啊。」
「哎,我說你動動腦子想想看嘛!這大學聯招是全國性的耶,彥瑤可能上中南部的學校,雪蓉也可能上北部的學校,我這麼說,你該懂了吧?」
「你是說——」韓父琢磨片刻,似乎悟出點什麼來了。
「對。你想過嗎?大學就這麼幾所,說少不少,說多嘛也不多,她們倆不是沒有可能考上同一所學校,我說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