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講話。」
眾人見面七嘴八舌地就念了一段女人經。
「我們先去拿點東西吃好了,邊吃邊聊。」劉美珠起身招呼著,率先離開座位。
一群人開始在各式佳肴前來回穿梭著,滿意地端著裝滿食物的盤子回座,準備吃到飽。
「馬妞,你真夠意思耶,從花蓮趕來。」劉美珠以主辦人的身分慰問旅途勞頓的馬妞。「來來來,我們大家一起敬馬妞!」她一舉杯,大伙立刻跟進。
「謝謝。」馬妞很阿莎力地喝掉那杯餐前酒。「難得能有機會同時看見你們,再遠我都要來。」
「馬妞,當武術館長夫人有什麼感覺,很神氣吧?」男人婆問她。
馬妞從高中時代就開始練武術,練到以身相許,嫁給了教練,後來教練回到花蓮老家開館授徒,馬妞就成了館長夫人,從此夫唱婦隨。
「沒有啦,哪有什麼好神氣的。」馬妞說起客氣話來依舊中氣十足,顯然是因為練武的關系。「我好想念你們喔,你們都住北部,平常想見面比較容易,我想見你們可就難了。」
「其實我們幾個也很久沒見面了。」黃美倫看了看在坐的同學,才又有了發現︰「有啦,她們兩個可能比較常來往啦。」她指的是陳潔安和範姜明葳。
「當然嘍,她們兩個從前就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馬妞道。
被點名的兩人相視而笑。
「美珠,王妗娣不來參加同學會是嗎?」陳潔安小聲地問著坐在對面的主辦人。她認為王妗娣此刻還不出現,八成是不會來了。
「喔,她在電話里告訴我她懷孕了,不方便出門。」
「哼!騙人沒懷孕過啊?誰說懷孕了就不能出門的,我猜她八成是怕我們笑她變胖、變丑才不敢來亮相。」現場的準媽媽不以為然地剖析著王妗娣。
「其實,誰會那麼沒品啊?沒事笑她干嘛!」
「我們當然是不會笑她啦,可是她作賊心虛呀。誰教她以前動不動就嘲笑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一點口德也沒有,現在當然怕大家報復,被人損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
一時之間,對王妗娣的討伐聲音此起彼落,很多人逮著機會便一吐為快。
黃美倫不知道記起什麼事了,突然笑了出聲。
「哎,不要在那竊笑好不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什麼事那麼笑,快說來讓我們也樂一樂。」陳潔安催著她。
「你們記不記得以前王妗娣很喜歡吃蜜豆冰,每次去還要找我們一堆人陪她。」
「記得呀,不過後來再也沒有人想跟她──起去了,坐在她面前讓她取笑的滋味很難過,再好吃的冰都會走味。」
「有一天我發現我妹有一個布女圭女圭長得跟王妗娣好像喔。」黃美倫又想笑了。
「說重點啦。」陳潔安等不及了。
「有──次我跟大肚婆、男人婆三個人去吃冰的時候,把那個布女圭女圭也帶去了。」
黃美倫說到這里,一旁的準媽媽和男人婆也笑不可遏了,她們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然後怎麼了,那麼好笑啊?」一向老神在在的劉美珠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我把布女圭女圭放在一個椅子上,就當王妗娣也跟我們一起吃冰,然後我們三個就輪流取笑她,等我們吃完了冰,還丟銅板決定她是不是也吃完了,然後才帶她走。」
「其實現在大家都比以前成熟了,我想妗娣也應該有所改變,不再像以前那樣了吧?」範姜明葳很能體會同學們之所以有如此惡作劇的行為,完全是因為積怨日深之後的一種發泄罷了,不過她還是為不在場的王妗娣說了幾句話。
「沒你的事,你替她講話干嘛?」陳潔安不想听她再說下去。「你要以德報怨嗎?請問你以何報德?」
「其實王妗娣人很熱心的,就是嘴巴不饒人,脾氣大了點,不要跟她計較啦,好歹大家也同學一場,總是有緣嘛。」劉美珠安撫著現場斑漲的不滿情緒。「明葳,王妗娣好像跟你還不錯,她有跟你聯絡嗎?」
「偶爾啦。」範姜明葳輕描淡寫著,她和王妗娣之間的糾葛只有陳潔安知道。
「你變得更漂亮了,是不是談戀愛了啊?有好消息別忘了通知我喲,花蓮沒有多遠啦。」馬妞深怕被人遺忘。
「如果有的話,不會忘了你的。」範姜明葳將口中的牛肉咽了下去之後才說。
劉美珠注意到一直無精打采的另一個同學。「女強人,今天怎麼這麼沒精神?沒听你說半句話耶。」
「我啊?」女強人這才將支著頭的手放下來。「還不是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前一陣子為了我們公司參加食品大展,連續三個禮拜天天加班,不眠不休、元氣大傷,今天還能活著來參加同學會,算是奇跡了。」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呢?拼命是男人家的事,女孩子事業心不要那麼重啦。」一個櫻櫻美代子(閑閑沒事干)出聲了。「女人家只要把家里的事管好就可以了。」
「我就說你像阿信嘛,你的論調听起來好像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業,不能獨當一面,天下就該歸男人管,受不了你耶。」女強人的精神又來了。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櫻櫻美代子塞了一塊蛋糕進嘴里。
「咦,男人婆,你怎麼還是這副德性,穿得不男不女的,你這一身的穿著打扮,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你是個女的。」陳潔安取笑默默吃著東西的老同學。
男人婆沒有因為這種不是恭維的話生氣,還故作神秘地對周圍的同學們小聲地開口︰「我告訴你們──」
她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家等著回味她的超級幽默,不由停下手中的動作,豎起耳朵屏息以待。
「我穿的內褲是有蕾絲花邊的那一種喲!」
當場有人噴飯。一群人終于在一片歡笑聲中吃到飽。同學會結束了,大伙便三三兩兩地離去,出了麗晶,陳潔安和範姜明葳並肩走在紅磚道上。
「你現在去哪?回家嗎?」
陳潔安搖頭。「去見一個人。」
「有約會?」範姜明葳直接一問。
「奇怪嗎?」
「男朋友?」
陳潔安聳聳肩。「還不算吧。」
「誰啊?我認識嗎?」
「姓範姜的,你應該認識吧?」
「範姜?」範姜明葳的嘴張成O型。「你是說我哥?」
陳潔安點了頭。
「我怎麼不知道,我哥也沒跟我說。」她好興奮、好意外。「哇──恭喜恭喜!」
陳潔安捶她一下。「恭喜什麼啊?神經,少見多怪。」
「我是在恭喜我哥啦。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你怎麼對自己的哥哥那麼沒信心啊?」
「我也說不上來,大概是因為你以前總是拒絕他,才讓我對他沒了信心。」她對陳潔安笑了笑。「不過,你對他有信心就夠了。」
「以前我總覺得他花心。」
「其實沒有啦,他對女孩子根本一點都不溫柔。」
「你不是說有很多女生圍著他轉嗎?」
「那是以前,不過他常常臭一張臉給女生看,把那些女生全嚇跑了。」
「那他現在對我是不是有點巧言令色呢?」
「我相信你有判斷能力。」
「你呢?你回家嗎?」陳潔安問她。
「我也要去見一個人。」
「誰啊?我認識嗎?」陳潔安如法炮制了剛才範姜明葳問她的問題。
「姓費的,你應該認識吧。」她也依樣畫葫蘆。
「費家齊?」
「嗯。」
———
午後,費家齊踏入了久違了的西門町。行人徒步區里攤販迤邐,熱鬧無比。他直接往目的地走去,到「老天祿」買了一大包鴨舌頭之後,便到麗晶酒店附近和範姜明葳相約見面的地方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