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的是什麼病啊?」
「不太清楚,車子良沒提這麼多。」
「好,就算她得了絕癥好了,如果車子良真愛你,他怎麼能就這樣跟她結婚了呢?沒道理呀,他是不是想享齊人之福啊?」
「什麼齊人之福,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瞪了陳潔安一眼。「我跟你說過了嘛,他純粹是為了報恩。」
「我知道啦,不過報恩的方式很多,有必要犧牲掉自己的終生幸福嗎?太不可思議了。」
「多少受了他爸爸的壓力吧。」範姜明葳一路低著的頭這才抬了起來。「王妗娣如果真的不久于人世,我想車子良的未來還是可以幸福的。」
「你的心思真是太單純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愛他,換成是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他這麼做,哪有人像你這樣出讓愛人然後再等著回收?」
「其實我沒想過回收什麼,他跟王妗娣不是沒有可能相愛,也許時間能改變他們。」
「喂,你這是什麼論調啊?」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他們之間也許根本沒事。」範姜明葳有些許歉意。
「你認為自己從王妗娣身邊搶走了車子良?」陳潔安演繹著她的話。
「她是這麼認為。」
「那你呢?你覺得自己搶走了車子良嗎?」
範姜明葳未置可否。「她從小就認識車子良,兩家人來往密切,青梅竹馬的,長輩們早就把他們看成──對了。」她停了片刻。「後來,車子良的爸爸經商失敗,差點就宣告破產了;她對王家慷慨伸出援手,才讓他們家度過難關,這分恩情,不可謂不深。」
「車子良愛過她嗎?」
「他說沒有,只把她當妹妹看。」
「是嗎?那他不知道王妗娣沒把他當哥哥嗎?」
「應該知道吧,要不然他以前每次找我出去,干嘛躲著她,怕她知道。」
「車子良也真是沒用,想跟你交往就交往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干嘛那麼怕她?說不定他早告訴她的話,她也早點死心,就不會有以後的這些事了。」
「你又不是不了解王妗娣的脾氣,她那麼強勢,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跟她同學一場,不知道中了多少明槍暗箭,你都忘了啊?」
「今生今世,沒齒難忘哪。」陳潔安笑著。「想起那些往事,我還會頭皮發麻呢。唉,你記不記得?她什麼都愛跟人家比,比長相、比身材、比家世、比成績,什麼都能比,人家不想跟她比都不行,非得把別人比下去不可。」
「就是啊。」事過境遷,範姜明葳也能一笑置之,「比大比小,她不是常笑男人婆胸部平平,說是什麼──」她搔著頭皮。「哦,停機坪,沒有突出物。」
「胸圍跟她一樣傲視群倫的,她又說人家的不夠堅挺,真是滿幼稚的,有點膚淺對不對?」
「她總是見不得人家比她好。馬妞練武術你記得嗎?」範姜明葳的記憶又涌出了──些。「常被她嘲笑腿短,構不著手。」
「像這樣嗎?」陳潔安平舉右手,然後抬起右腳,故意讓右腳怎麼使勁也踫不到右手心。
範姜明葳看陳潔安模仿得滑稽,放聲大笑,久久不能停住。
「不過,大家對她都滿能容忍的,沒怎麼跟她計較就是了。」
「不是不想計較,是不敢。」陳潔安又來氣了。「她什麼都大,就是心眼小;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跟她計較還得了,下場會更淒慘。」
「其實,她就是逞點口舌之快,喜歡嘴上佔人點便宜。平常我看她對同學還挺大方的,常請大家上福利社,偶爾還會從家里帶些小東西送人不是嗎?」
「那叫好行小惠,愛現兼收買人心罷了,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不知死活的就吃吧拿吧,等她哪天要你回饋的時候,就會提醒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懂嗎?」
「好像是這樣耶。」範姜明葳也頗表贊同,她記得有時候王妗娣對她好得讓她很難拒絕。
「明葳,明天我想去看一個畫展,你要不要一起去?」陳潔安結束了有關王妗娣的話題。
「個人展還是什麼?」
「當代國內畫家作品展。」
「我也去吧,明天反正沒什麼事。在哪兒?」
「天母,玄門藝術中心。」
———
周末,玄門藝術中心。
費家齊觀摩著其他畫家的作品,心情十分輕松寫意,作畫看畫在他的生活中佔了絕大部分。
欣賞的同時,他發現前來看展的人很多,對于這樣的現象感到很欣慰。當代畫家並不純然是寂寞的,當一個人在作品前駐足觀看時,他便與畫家做了心靈溝通。
他正停留在一幅名為「罪魁」的作品前,透過作者的筆觸與之溝通。
「咦?你不是──」陳潔安驀然地發現他,驚奇地問道︰「請問你是費家齊嗎?」
「我是費家齊,你好。」他禮貌地回應眼前笑盈盈的女孩。
「你好。我看過你的畫展,你畫得好棒,我好喜歡哪。」陳潔安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崇拜之情。
「真的嗎?謝謝。」費家齊謙虛致意。他點到為止地應對後便往前走去。其實剛才已有不少人認出他了,但大都在他背後竊竊私語,沒有像她這樣大方地上前與他交談的。
他走遠了,範姜明葳才出聲。「潔安,你剛才那樣子我還以為你認識他呢。」
「才沒有呢。」
她們瀏覽了一圈,步出玄門。
「你那麼欣賞那個費家齊啊?」範姜明葳回味著陳潔安一臉的喜出望外、驚為天人。
「他是我的偶像哪。」
「偶像?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偶像,我怎麼不知道。」
「開玩笑的啦。你不覺得他很特別嗎?一看就知道是個藝術家。」陳潔安又是一臉陶醉。
「是滿特別的,不過你也用不著那麼崇拜嘛。」
「也沒啦,隨便說說。」陳潔安有點不好意思。「你沒看過有關他的介紹?」
「沒有特別注意過,」範姜明葳對他只有一點點印象。「好像是留法的是嗎?」
「對。還有,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單身。」
「他是單身還是已婚,對你很重要嗎?」她曖昧的語氣揶揄道。
「哎呀,你不要挑我的語病好不好?」陳潔安打了她──下,以示不滿。
「好了好了,懶得理你,找個地方吃午飯吧。」
她們到天母一家專賣雲南過橋米線的餐廳里,準備解決午餐。由于用餐的尖峰時間已過,所以店里並不擁擠,很快就入座了。
坐定之後,範姜明葳發現隔壁桌坐的人正是費家齊。
她朝陳潔安暗示地噘了噘嘴,然後湊近她小聲地說︰「你的偶像。」
陳潔安立刻轉過頭。「咦?費家齊,好巧哪,又遇見你了。」她熱情打招呼的樣子,任誰見了都會以為她和費家齊是很熟的朋友。
他朝兩人露齒一笑,繼續吃著他那碗米線。
她們的米線送上桌時,他正起身準備離去。
「兩位慢用,我先走了,再見。」他微微點了下頭。
「拜拜。」兩人異口同聲。
———
車子良終于按捺不住,給範姜明葳打了電話。
「明葳,是我,我要見你。」
「不行,我們不應該見面的。」她听見車子良的聲音時,驚多于喜,但她很快表明了不見他的態度。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事情有變,我必須找你談談。」他的聲音急切,似有燃眉之急。
「有什麼事你等晚上再打電話到我家,我現在人在辦公室里,說話不方便。」
「那──我們約個地方,我想當面說。」
「一定要見面嗎?你不怕王妗娣知道?」她十分戒慎,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