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勵行把心一橫,「好!我答應。」
「嘴上說說而已嗎?做給我看看吧!」
三天後,所有的工商雜志都大幅報導沈氏集團的副總要撤換的消息。
罷在餐廳跟人談妥一筆生意的嚴焱天,走進地下停車場,被蕭勵行攔了下來。
「嚴董。」
嚴焱天身邊四個保鏢立刻擺出警戒的姿勢,作勢隨時可以把蕭勵行打掛。
嚴焱天也不阻止他們的動作,只是靜靜的說︰「我的確看到了你初步的誠意,第二個條件,從你自身的資產中捐出八億,成立信托基金從事社會公益。」
八億?
少了那八億,他多年的苦心經營就等于白白浪費工夫,以後他拿什麼來保護林芳郁他們母子的未來?
「如果舍不得,那就隨便你了。」說完,嚴焱天就要走。
「告訴我,為什麼?」蕭勵行在嚴焱天身後大喊。他應該知道少了那筆錢,他沒有把握可以給林芳郁過優渥的日子,一個做哥哥的,會把妹妹嫁給窮光蛋嗎?
嚴焱天頓了一下腳步,沒有轉身,「因為你的資產、事業就是你利用芳郁的最大理由,她很討厭它。」
聞言,蕭勵行愣了一下,然後看著嚴焱天越走越遠。
回溯記憶,他才記起林芳郁一向過得十分節儉,衣櫥里大部分是他派人從百貨公司送來的高級服飾,但她不常穿,通常只穿從路邊商店買回來的衣服,說不上高級,但還算好看。
有一次,他不高興的問︰「為什麼不穿我送給你的衣服?」
她只是淡淡的一笑,回道︰「那些衣服不適合我,如果你真要我穿,我會穿的,只要告訴我什麼時候。」
他還記得那時他不高興的走開了,送她衣服是要她自己樂意去穿,而不是由他指定什麼時候穿。
還有,林芳郁一向不喜歡上高級餐廳用餐,常常自己去超級市場買菜回來在廚房里開伙。
他不想她為這種事太勞累,要帶她出去吃,她卻在車上喃喃自語︰「自己煮的比較健康吧,五千塊一餐,五十塊也是一餐,為什麼一定要吃那麼貴?」
那時候他是怎麼反應的?嗯!他記得自己當作沒有听見,還是帶她去了餐廳,而且為了不讓太多人看見他跟她在一起,所以他讓侍者帶他們去角落用餐。那一頓飯吃得極為安靜,林芳郁一句話都沒說。
然後很不幸的,雖然他們坐得那麼偏僻,但他還是被生意上的朋友瞧見了,對方上前熱情的打著招呼,還曖昧的要他介紹身邊的女伴。那時,他介紹林芳郁是他的……表妹;林芳郁沒說什麼,但那之後就不太願意跟他出去吃飯,而他也因為那次「撞見」事件,便不常開口邀她出去。就這麼她吃她的,他過他的,漸漸的,他們很少聚餐……
蕭勵行越回憶就越覺得自己太不了解她,總是用自己的標準規範她,而她也盡力表現出他想要的樣子──當一個乖巧的情婦。
真是汗顏!
他以為自己苦心打造的帝國可以給她幸福快樂的日子,但事實上,並不。
兩個星期後,「福音創世基金會」成立,專門輔導未婚媽媽教育孩子和就業;另一個「佳心婦女福利興業基金會」也同時成立,提供遭遇婚姻暴力或者身心受創的婦女一個安身的地方。蕭勵行從汲汲營營的生意人變成了善心人士,一時形象大好,在許多民意調查中,女性心目中最理想的老公人選就是他。
但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蕭勵行這些善行只為博得一位佳人芳心。
「這次,可以告訴我她在哪里了吧?」
這一次,蕭勵行出現在嚴焱天完成討債任務打道回府的半途中。
嚴焱天沒有阻止手下對他張牙舞爪,還悠哉游哉的拿出煙,點著火,「你以為我會很干脆的把答案告訴你嗎?」
蕭勵行心中的火山頓時爆發,但臉上表情變都不變,為了得知林芳郁的下落,他幾乎一無所有了,現在無論要他付出多少代價,都要知道他們母子的行蹤,他又豈會把嚴焱天的小小為難放在眼里?
「還有什麼條件,你說吧!」
嚴焱天的嘴角淺淺的上揚,「失去了那麼多,你的勇氣也找回來了,你想要的是什麼,是不是看得更清楚了?」
蕭勵行訝異的看著嚴焱天,難道嚴焱天出的這些難題只是要他更看清自己?
是的,失去了錢財、地位後,原本他很重視的朋友一個個離去,尤其在他把好不容易累積下來的資產像丟垃圾般的拿來從事公益活動後,他更看清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以前,為了守護這些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他花了太多心力在壓抑自己真正的感覺,如今當這些重擔一一移開後,心輕松了起來,他終于厘清自己的感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把他們母子的行蹤告訴我。」他很直接的要求。
「我說過我不會給你一個干脆的答案,但我會給你一個線索,如果你再找不到,那只能怪你自己對她的注意力太少、太不在乎她了。」
「什麼線索?」
「很簡單。」嚴焱天彈了彈煙灰,「她有沒有說過,如果你們倆結婚,她想去哪里度蜜月?」
蔚藍的天,湛藍的海,海風輕輕吹來,帶來的不只是海水涼濕的水氣,還有海洋獨特的淡腥味。
林芳郁穿著涼鞋漫步在白色的沙灘上,任由自己的腳印一個個的印刻在白沙上,風一吹,慢慢的吹散了,印跡消失。回頭望著一行足印,遠處只剩隱隱約約的痕跡。
她的愛情,可不可以也如這足印?
她但願,可是事情似乎總是不如她所願,她主動離開,讓蕭勵行去成就他夢想中偉大的事業,從此以後她不再出現,不打擾、不干涉;而他卻放棄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沈氏集團的地位……數億資產……
她的人脈畢竟不是白白打下的,這些事就算她不想知道,還是有好心的朋友「好事」的向她透露他的消息。當然,她也能輕易的從網路上找到關于他的近況。
她真的想不透,蕭勵行怎麼會突然放棄他的王國,那是他花了一生去追求的,不是嗎?
她曾想過會不會是嚴焱天暗中對他下手,但嚴焱天否認,從他的女人連靜卿口中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蕭勵行終于看開了?
不可能吧!
名與利,是他一生所求,他有這麼大的改變,恐怕是另有所圖吧?
唉!不想他了,她還是好好打算如何跟兩個孩子一起過自己的日子吧。
想到孩子,林芳郁的嘴角不禁上揚,模了模寬松的衣服之下微凸的小骯。雖然醫生說沒這麼快,但她真的感覺到孩子在動,頑皮得緊,這樣好動的小孩若是個女兒可怎麼辦?
懷著這樣的思緒,她躺在陽傘下的沙灘椅上,任由長長的發絲被風吹亂……
如果她的女兒真的好動,那可就傷腦筋了,不過不要緊,婉約的淑女做不成,就做個豪氣的女運動員吧!跆拳道、柔道、劍道,還是成為「飛躍的羚羊」第二都行,重要的不是她這個做媽的想要什麼,而是子女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
是呀!不須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想到這里,她安然的閉上眼,沉浸在夢鄉,哪里曉得她此刻滿足幸福的表情,看在站在陽光下曬得快昏頭的蕭勵行眼里有多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