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妳確定算完了?」莊里的賬房主事不願相信,畢竟就連他也沒法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算完一百題啊!
「不是亂寫的吧?」他懷疑道。
「不信,你自個兒看。」她把紙塞到他手中,臉上可沒半點心虛。
賬房主事瞧了瞧,一百題的答案雖沒背熟,但也看得出七、八成的答案是對的,其余無法確定的,得回頭去看看答案卷。
他只好清了清喉嚨道︰「黑姑娘過關,煩請姑娘進第二關。」
第二關是彈琴,不限任何曲子,只要將整首完整彈奏完即可。
黑琦琳落座,心想這白雲山莊可真大牌,境況都大不如前了,娶個媳婦不僅要會勤儉持家,還得才藝雙全。
「姑娘,妳會彈吧?」一位婦女上前問道。
「會。」她有自信的嫣然一笑。
幸虧當初姊姊的堅持啊!雖然以前她不喜歡琴棋書畫,而愛好耕射御商,但在娘親和姊姊的哀求下,她勉強學了一點點。
姊姊還頻頻勸誘她,「琳,至少學會一首,這樣妳跟將來的夫君一起享受音樂的美妙時,至少不會太丟臉。」
所以她勉強學了那麼一首--雲衣霓裳。
流水院,人聲靜悄。
院里並非無人,只見白家兄弟兩人正怡然自得的享受所好。
生為次子的白仲俊咧著一張嘴,欣賞著池子里的美麗魚兒悠游的姿態;而排行最小的白季悠正把一盆盆絳珠草種在一窟又一窟的窪邊,美化白仲俊養魚的小池塘。
兩人皆默然無聲,唯一的聲響是泉水流過一個又一個魚池的水流聲。
兄弟兩人今生只求能隨性過活而已,但面臨環境困窘,不知情的他們還能隨性多久呢?
沉默無語中,錚錚琴聲闖了進來,輕快的樂音跳躍著,音符像是輕盈的在池上、葉梢上舞動,彷佛一位仙女披著輕紗,飄飄然的自天而降一般。
白仲俊抬頭,望向傳來琴聲的方向。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是白雲山莊選小媳婦的大賽之日。
「想必是你的新娘所彈,好俊的手法。」白仲俊贊道。
白季悠一哂,「我要只會彈琴的新娘何用?我愛的並不是琴。」而是花草。
「說不準這新娘是個天仙美人呢。」白仲俊閉上雙眼享受這悅耳天籟。
「下不得地,曬不得太陽嗎?這樣的天仙不如二哥納了吧?」他只是隨口說說,知道二哥並無意。
「下不了水,模不得魚的,就算再美,我也敬謝不敏。」白仲俊苦笑著,「更何況,我心有所屬。」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俏麗公主啊!這一生,他還有機會再見到她嗎?
白季悠不說話,低下頭繼續鏟他的土。
「四弟,你不去瞧瞧你的新娘們嗎?」白仲俊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有什麼好看的,是爹在找好用的媳婦,又不是讓他挑自個兒中意的。
「你就這樣放任爹胡作非為?」
到時,他若真的不中意這新娘,大不了抵死不當新郎。
白仲俊瞥了他一眼,「或許這人選會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喔!」
會嗎?他可不這麼以為。
掌聲雷動……
太厲害了,這皮膚黑得像猴子、瘦得像猴子的女人竟然會算數又會彈琴,真是難得的多才多藝。可是就不知這文學涵養如何?
「玉葉金花一條根。」白雲山莊特地從外面的私塾請了位夫子來出題。
黑琦琳皺著眉,想起姊姊苦悶時,總愛與她作對子。總說那個人學富五車,得讓自己有所進步給那個人請婚回來時耳目一新才是,于是兩姊妹總是互相對詩。而她一向不愛文謅謅的這一套,但為了姊姊,她一邊忍受一邊動著腦子。
「姑娘,妳對不出來嗎?」
她回神,含笑搖頭,這些人也太小看她了。「冬蟲夏草九重皮。」不好意思,為小健煎藥煎久了,滿腦子都是藥草名。
「嗯,對得不錯。」夫子頷首,「天仙子相思配紅娘。」
她想了一下,畢竟好久沒與姊姊作對子了。「天……天南星半夏日日有。等一下,換我出題,你考我兩題,我考你一題,這總可以吧?」
夫子點點頭,就不信小泵娘能有多大能耐。「請。」
「水蓮花半枝連白花照水蓮。請對下聯,」不等夫子有任何反應,她加重語氣強調︰「我數到五,若對不出來,你就是輸了。」
她賣菜可不是賣假的,乘機加重對方心理壓力,可是買賣成功的不二法門,「五。」
「妳怎麼一下子就數五了。」夫子被她這麼喊不禁慌了。
「四。」黑琦琳嫣然一笑,說得自然,「倒數五聲,不行嗎?」一點也沒發現屏風後多了個不速之客。
夫子一下子漲紅臉。
「三。」呵,她豈是那種乖乖就考的角色,「二。」小看她,就等著出糗吧!「一。先生,你輸了。」
夫子輸得心服……口勉強也服,垂肩一嘆,「敢問姑娘,這下聯是……」
她就算知道也不會說,「我還沒想到,請問下一關呢?」
夫子搖搖頭,「姑娘,妳先歇歇吧?等等其它人。」
黑琦琳聳聳肩,「可要到哪兒歇歇?」
「這山莊任何一處都可以。」
「哦!」她眉一挑,非常不以為然。這深門大院的,就算賬房沒錢,庫房沒金銀,但至少會有些值錢的擺飾吧?
瞧瞧,這滿園子的珍貴藥草,讓人拔去賣也可換得不少銀兩。
而他們竟隨意讓陌生人在白雲山莊里閑晃,她要是盜賊的首領,早就乘機畫好地形圖,擇日搬空這山莊了。
嗯,這不失為報仇的一個好方法。
但卻失了她做人的原則。
報仇並不是她的目的,她只想救活小健,讓他平安長大,但若可以讓他衣食無缺的長大就更好了。
「等等,別踩下去。」
誰?誰在講話?
黑琦琳腳一落,猛一轉身,就瞧見一張刷白的臉龐急急地奔來,還嚷著︰「我不是叫妳別踩下去嗎?妳還踩。」白季悠心疼的捧起那扁扁的淡紅色幼苗。
看他的表情……那根草似乎價值不菲。她是不是闖了大禍?
她愧疚的蹲下來,「對不起,我沒看到這根草。啊!你不就是……」眼前這男人不是昨兒個遇見的散財童子嗎?
「大嬸,妳耳背嗎?」不然怎麼沒听見他驚呼的警告?
竟還叫她大嬸,黑琦琳不悅的瞪著他,「我看起來很老嗎?」
白季悠上下打量她,「難道妳是個姑娘?」
「就是。」她咬牙切齒道︰「我今年才二十又五而已。」
小他一些些嘛!「就女人而言,二十五已經很老了。」
「可我覺得還年輕。」她強調,比起那些十幾歲的干金閨女,她敢拍著胸脯打包票,她的體力絕對比較好。算了,這不是重點。「嗨,真巧,我們又見面了,我就是昨天幫你爬樹……」
「我記得。」他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妳剛剛真是粗魯。」縱然適才在屏風後瞧見她彈得一手好琴,又急智的與夫子作對子,讓他刮目相看,可她千不該萬不該踩進他開闢的苗圃里。「妳沒瞧見那個牌子上寫的字嗎?」他伸手指著。
黑琦琳順著手指方向望過去,好刺眼啊,啥東西做的,反光反得這麼厲害,誰瞧得見上頭有字?
「你不該用鏡子當牌子,用木頭不是實際多了。」她批評著,但還是將身子靠過去,瞇眼看仔細上頭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