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廁所,老岳辦公室的大門是開的,剛才一定來找過她。蓓蕾不禁自忖︰看樣子最好自己先提出辭呈。
「你知道是誰打電話來?」他滿臉笑意,要是沒耳朵擋著,一張嘴能咧到腦袋後面去。
「布萊頓公司。」她不必故作不知,不過,似乎很難吐出崔航德這三個字。
「是他們公司總裁本人呢!」老岳樂壞了,「我們還是要送一份申請書給他們的董事會,不過我相信只要崔航德先生認為可以,一定沒問題。」
「他跟你說,會借錢給你?」蓓蕾再問一遍。
蓓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還是替老岳感到高興,這下子終于雨過天晴了。
不過她知道自己生命發生了變化。就秘書工作而言,今天對崔航德的表現還算稱職,可是以鄰居的角度來看……,這崔航德到底算什麼呢?
每次見面都是怒目相向,沒一句好話,這個周末他不是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準備把她當場氣死?還是說,親自到她家來,接受她低三下四、奴僕婢妾般的侍奉招待?不知怎的,她知道隔鄰男人絕不會期待她這麼做。
棒天上班,蓓蕾整天都在想他。下次見面,得盡量避免任何火爆場面才行。
下午剛過五點,樓下總機小姐就電話通知她,有一位崔航德先生已經上樓了。
「崔——」她驚呼道,心跳加速,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你是說崔航德先生?」其實她很清楚根本不會有第二個。
好一會兒,她總算克服自己難以遮掩的緊張,把敬業專注的秘書臉擺出來。
老岳整個下午都很忙,先是和銀行經理有約,接著又去找會計師,下午到底能不能趕回來,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當然,那兩個人不管多重要,都比不上崔航德。
她迅速拿起話筒,還沒來得及撥外線,就看到崔航德大步走了進來,一時心頭小鹿亂撞地有些不知所措。她認為這只是因為他是布萊頓公司老板,對岳麥克塑料公司有舉足輕重地位之故,非關情仇愛恨。
「崔先生,你好。」她堆出一臉笑意,這男人鐵定早就知道總機會先電話通知,她無需擺出一副故作吃驚的女兒態,「對不起,岳先生剛好外出,不在辦公室。」
「我想也是,」航德只冷冷地撇下一句,看都不看蓓蕾一眼。
這是個重要人物,不能惹他生氣,蓓蕾告訴自己。
「要不要給您準備小點心?」她熱情地招呼,希望他趕快坐下來喝杯茶,必要時,就算坐她桌子也可以。這樣,她才有機會到別的房間撥電話給老岳,叫他趕緊回來。
崔航德根本就不理會她的點心︰「我想看看你們這家公司。」
好極了,就等他這句話,她笑了笑,「听」起來他的確有意借錢給老岳。「沒問題,您先請坐,我跟領班聯絡一下……」
「不用找領班,」他阻止她,直接折回門口,「你帶我四處走走就夠了。」
「我?」她愣了一會兒,男人應聲回頭盯著她看,「可是我對公司的了解還不如……」
「這不是問題!」他照例打斷她。蓓蕾還沒弄清楚他的意思,男人已經拉開大門。
本來打算把手上這些文件整理完再下班的,看樣子只好先擱著。要是把他惹毛了,她可擔不起。
參觀工廠的時候,仍舊不能不介紹領班彼此認識︰「這位是領班奚大衛先生,這位是崔航德先生,他想看看我們工廠的作業實況。」雖然奚大衛也搞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還是盡可能地讓對方知道,這是位大人物,得捧在手心上當寶。
「就從那邊開始,好嗎?」航德建議,指了指入口那頭的機器。蓓蕾一點都看不懂,只想趁機腳底抹油開溜。沒想到這男人竟用手踫了她一下,表示她應該跟著一道去。她還能說不去嗎?
一趟工廠走下來,她意外地發現,學財務的航德,對許多技術領域毫不陌生;不管奚大衛說了什麼,他都有辦法接下去,並提出相關問題,大衛必須立刻予以作答。至于蓓蕾,不用說,青蛙下水,撲通撲通(不懂不懂)。
蓓蕾也不得不承認,只要男人沒擺出做鄰居的那副鬼德性,肚子里還真有兩把刷子。
兩人正談得入題,老岳慌慌張張地從工廠大門處趕過來。不用說,一定是總機告訴他航德在這里。
「大駕光臨,未能親自迎接,失禮失禮了。」他急切地道歉,但也不是很了解崔航德到工廠來做什麼。
「你不在的時候,黎小姐和奚先生已經相當盡職地帶我參觀了一遍工廠,印象很深刻。」崔航德邊握手,邊隨口說。
「大衛,既然我趕回來,現在就由我接手吧。」老岳說。
蓓蕾想起桌面上一堆待處理的公文,也想趁機開溜。沒想到一伙人走到下一台機器的時候,這男人又用手蹭了她一下。
真是命苦,等看完工廠,都已經6點零5分了。她百無聊賴地陪著兩位大老板一路漫步到工廠大門,老岳心里只有工廠和資金,航德則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願明確表示對借款一事的態度。
「真的是這樣嗎?」耳邊傳來老岳的問話,「您常來巔夏這個小地方?」原來老岳想藉此澄清航德是否專程到此探訪?果若如此,一切就很明朗了。
「只要有空,每逢周末都會過來,」航德答道。蓓蕾這才想起一直沒告訴老岳,這位大人物就是她的鄰居。「我在沖雷角有棟房子。」
「沖雷角?」老岳有點意外,蓓蕾則滿?腆地站在那兒。「蓓蕾也住在那兒耶!」
「可不是嘛!」崔航德同意地點點頭,補充說道,「我們是左右鄰居。」
「鄰居?可是她的鄰居是……」
「對不起,失陪一下。」她非走不可,要是老岳不識趣地把她過去對鄰居種種惡行的描述,當著三人的面重新說一遍,那她真不要活了。
蓓蕾回去坐了5分鐘,也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麼,心中激動之情仍久久無法平息,看著桌面堆如山高的工作,又實在不能就此塞到抽屜里、留到明天早上再辦。
其實加班並沒什麼大不了,總機小姐會保留一條外線電話給她用。
她拿起話筒,運氣好的話,瑞連現在應當下班到家了。
才把電話接通,老岳就帶著崔航德走進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立即放下話筒接待客人,還是繼續她的電話。
崔航德應不至于故意給她難堪才對,蓓蕾決定繼續剛才未完的電話。
「喂,瑞連是吧?我是蓓蕾。」她將目光轉到隔壁鄰居身上,「對不起這麼晚才通知你,今兒晚上的晚餐取消好嗎?」
瑞連真不愧是個好朋友,深知她不會無故取消約定,一點也不介意。「那明天晚上怎麼樣?」瑞連提議道,「只要你有空,敝人絕對奉陪。」
她正打算回話,忽然瞧見崔航德一臉興奮莫名的神色。他一定發現她取消晚餐約會,完全是由于這次意外造訪並堅持蓓蕾作陪的成果。
男人臉上不但沒有一絲悔意,竟然還有一抹得意的歹笑。
「明天也沒空嗎?」沒听到蓓蕾的回答,瑞連又追問。
「明天晚上沒問題。」她當機立斷,注意到崔航德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
餅了沒一會兒,航德終于和老岳握手告別,對她則僅是象征性點點頭,由老岳自告奮勇地送他下樓上車。
岳麥克很快就折回辦公室,「怎麼這麼巧,敝人的機要秘書就住在豪邁山莊隔壁?」
「老岳,當初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她答道,「直到今天他打電話給你,我才發現他是布萊頓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