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誰也攔不下的快馬卻突然在一個路口猝然停住,因為在他們面前有一隊人馬擋住了去路。
葉香情微眯起雙眼,透過雨水看去,為首屹立在馬上的竟是闖王李自成!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她不想多廢話,只是低喝道︰「讓開路!」
李自成在對面,大雨使得他們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神情面容,但听聲音就可以猜出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樣的凝重。「情兒,听我一言,和我回城去,不要再往前走一步,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葉香情連連冷笑︰「我為什麼要听你的?我自己的路由自己選,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你若執意攔我,不如先一刀殺了我,否則我就是爬也要爬到他身邊。」
「情兒,你可知你的任性將會毀了你一生!你雖然不肯認我,但你終歸是我的骨血,我決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步入危險而袖手旁觀的。那個蘇銘塵,且不論他是否居心險惡,他若真對你有意,會四處躲著你,畏你如虎狼嗎?不要再騙自己去追逐一段本不屬于你的感情,睜眼看看四周,天下的好男人不只他一個。」
葉香情木然地听著,淡冷的聲音在雨後回答︰「你們這些人總自吹旁觀者清,其實什麼都不懂。或許你可以見一個愛一個,但我的心卻只能許給一個人。我認定了他,就不會再改。若他最終也不肯接受我,我自有我的歸宿,何須你們操心?」望著對面的那個男人,她心中的怨氣化作一股激烈的沖動,抽出隨身的寶劍,大聲道︰「我一直為自己身上流著你的血而感到羞恥,若我能弒骨還父,我早就……但現在我還不想死,今日就只能還你一抔血,作為你我二人血親絕隔的見證,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她用力將劍鋒在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清亮的眼楮透過雨簾逼刺過來,「還要攔我嗎?」
李自成驚詫地看著她驚人的舉動,張著嘴無以回答,葉香情趁此機會猛擊馬身,如電般竄過他的身旁,又消失在遠方的雨霧中了。
…………
有人穿過濃濃的雨簾走進了酒樓的大門。站在門口,他的眼楮一下子就與蘇銘塵相對,大踏步的走過來徑直坐在他對面。
蘇銘塵看到他,笑了︰「怎麼那麼巧?每次看到羅將軍的時候我都在喝茶。」
西邊桌上的兩個漢子听到他的話臉上立刻露出詫異的神情,上下打量著他二人。
而在東邊靜坐的那兩人卻同時抬了抬頭,眼楮從帽檐下射出兩道光芒,死死的盯著這邊。
羅虎的注意力只在蘇銘塵一人身上。開口問道︰「你要走?在等人?」
「是的。」蘇銘塵為他也斟了一杯茶,「羅將軍要陪我一起等嗎?」
羅虎斬釘截鐵道︰「你不會等到她了。她也不可能來。因為我已經把你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她,她現在恨你恨得要死。」
蘇銘塵的笑容凝滯在唇邊一瞬,卻立刻恢復如常,「我知道她會來的,以她的性子,就算恨我也會親自跑到這里來當面向我問個清楚明白,絕不會甘心只听你的一面之詞。更何況,她也未必會在乎我有什麼身份。倒是羅將軍,氣勢洶洶的追蹤而來,終于決定殺我了?」
羅虎的眼中殺機已起,桌下的手已緊緊抓住劍柄,「不錯,若是以前,我再討厭你也還不至于取你的性命,但是現在我既已知道你是永信王的三子,崇禎家的皇親,就決不能留你在世間多活一日了!我寧可她恨我一輩子,也不願見你毀了她的一生!你也莫怪我心狠,要怪只能怪你一開始就投錯了胎,成王敗寇,你只有死路一條!」他喝聲中聳然抽出長劍直刺向蘇銘塵的心口,蘇銘塵面不改色的躲也不躲,眼看就要刺上之時,從旁邊橫插過兩柄長劍將他的寶劍死死封住。羅虎一驚,側頭去看,原來是坐在東頭的兩名男子出劍相攔。他撤回自己的劍,盯著對方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那兩人沒看他,只看蘇銘塵,一人開口問道︰「您是永信王的三子?」
蘇銘塵對于他們突然插手也頗為奇怪,听他們問話,苦澀的笑答︰「我但願自己不是,免得牽扯進這無謂的王權之爭。」
那兩人听後,對視一眼,忽然一起向他長長一揖,如臣子向君主行禮,態度十分謙恭,這反倒讓蘇銘塵和羅虎都是一愣。
蘇銘塵站起身,以禮相還,問道︰「二位是誰?可否見告?」
其中一人回答︰「可以,不過請待我們殺了這人再說。」他二人雙劍齊出,一同攻向了站在旁邊的羅虎。好在羅虎早有防範,舉劍相迎,邊打邊高聲逼問︰「你們究竟是誰?」那二人只是沉默著與他纏斗,並不回答。羅虎不愧是李自成身邊的一員猛將,打了很久都未見敗跡露出,打斗中只見雙劍一上一下分刺向他的要害,他輕叱一聲,猛然間騰身翻起,躍至兩人身後,回劍一掃,將他二人的頂帽同時劈掉,橫劍一架,突然冷笑著大聲道︰「原來是你們!新樂侯劉文炳、駙馬都尉鞏永固!」
被喝破身份的兩人也在此刻同時停手,那兩雙眼楮中竟是仇恨的怒火,劉文炳先道︰「你如何看出我們的身份?」
羅虎道︰「早听說崇禎身邊的新樂侯和駙馬都尉合練陰陽無極劍,剛才你二人的劍法相生相補,除了無極劍試問天下還有第二套這樣奇詭的劍法嗎?是你們自己暴露身份,倒並非是我眼尖。」他瞥著身旁的蘇銘塵,又道︰「難怪你們剛才會向他行禮,原來是把他當作了老主子。」
碑永固重新向蘇銘塵見禮︰「請小王爺恕我二人剛才隱瞞身份之罪。」
蘇銘塵答︰「二位客氣了,我是罪臣之後,家父早已被削位賜死,王爺之尊並不相配,如今我只是一介庶民了。」
劉文炳執意道︰「老王爺雖然過世,但您終歸是皇家血脈,禮不可廢。」
羅虎在旁連連冷笑道︰「好好好,本來我只要抓他一人,偏你倆又從天而掉,這大功看來我是立定了,是你們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多費道手?」
劉文炳道︰「羅將軍自恃武功高強,可以一口氣將我三人全拿下嗎?」
碑永固已經急紅了眼,對劉文炳道︰「侯爺還和他費什麼話?若不是他們李自成一干人等造反,如今我們豈會落得國破家亡的淒慘境地?今天我就是拼得一死,也要殺了他為公主和萬歲報仇!」
門外此時又進來一人,提聲高喝道︰「打打殺殺,恩恩怨怨,你們就不膩嗎?」
蘇銘塵看到那人進來,啟唇一笑︰「還當你真不來了。」
羅虎看到她卻臉色一變,道;「你,你怎麼還是來了?」
來人正是葉香情,听羅虎這樣問她,緊繃著嬌容道︰「我早知道是你告的密,否則闖王不會攔在路上,你以為他就能攔得住我嗎?」
蘇銘塵看她渾身都被雨水澆透,皺了一下眉道︰「你去換身衣服吧,天寒容易著涼。」
葉香情听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關切的話語,眸光陡然亮了許多,羅虎卻在旁搶先駁斥道;「蘇銘塵,你此刻又來充什麼好人?你把她騙來這里究竟安的是什麼心,難道以為別人就猜不出來?」
葉香情回身冷冷道︰「你屢次三番找他的麻煩,你又安得是什麼心?」
羅虎深吸一口氣,重重的一點頭︰「好,既然你對他執迷不悟,我也不怕傷你的心,索性說開讓你明白。你以為他在這里等你是想和你一起遠走天涯嗎?你就不想想他為何會對你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他無非是想騙得你做他的護身符好離開這里。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謎隱藏不了太久,一旦被發現就有性命之憂,有你在身邊,大家礙著闖王的面子不敢動他,他就可以順利逃走。以他的聰明絕頂,隨時都可以將你甩下。你這樣傻傻的跟他走,真是被他賣了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