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川綾子在屋中全神貫注的敲著計算機鍵盤,外面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她一邊大聲地應著,一邊抱怨︰「來了來了,誰這麼一大早不讓人休息?」猛的拉開大門,門外站著的赫然是風間日向。
「你?」她一怔,又笑道︰「風間大少爺怎麼有空到我這里來?我事先聲明,我可沒招惹到你們風間家。」
「小夜……前幾天為什麼來找你?」風間日向艱難地開口。
綾子挑挑眉︰「有意思,你弟弟的事你總跑來問我,真要讓人懷疑你風間家的情報網是不是名存實亡了?」她沒有讓他進屋的動作,于是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僵持。
不喜歡就這樣沉默下去,風間日向咳了一聲,再度開口︰「听說你最近沒去‘澀谷’上班?在休息?」
「干累了,舞女也是要休息的,不是嗎?」綾子哼聲道︰「我們吃的是青春飯,總得一方面抓緊時間賺錢,一方面保養好自己的容貌和身體,免得早早就被人甩了,連後半輩子都沒著落。」
風間日向的臉色很難看,听綾子說話的口吻很令他心痛,但他並不想這樣受人奚落,他來,也是有目的地的。一抬頭,他堅定了一下語氣︰「父親讓我轉告你,如果以後小夜再來找你,無論什麼樣的工作都必須拒絕,否則風間家會動用一切財力物力來對付每一個阻擋在家族前面的人。」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了?」綾子心如芒刺,嘿嘿一聲冷笑,原本在心底曾有的那一絲隱隱的企盼也被人扔到了深海之底。昂起頭回答他︰「我北川綾子做事從來不看對方的身份地位,如果我願意,就是沿街的乞丐我也會把他們當朋友,為他們兩肋插刀;如果我不願意,就是天皇讓我做太子妃,我也不會甩他一眼!大少爺還是請回吧!」
她怒極轉頭往回走,門沒有撞上,還露出一條縫隙,風間日向恰巧從縫隙中看到她略顯瘸拐的步態,一下又將門推開,問道︰「你的腳怎麼了?」
她一下子站住,沒回頭,粗嘎著聲音回答︰「走霉運,被狗咬了,你開心了?」
風間日向心緒翻涌,很想奔上前抱住她,輕叱她的不小心,但是,對家族傳統觀念的堅守使他最終沒有邁出一步。「你……以後自己多加小心吧。」這是他所能說出的,最溫柔的安慰了。然後沒再停留,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北川綾子倏然轉過身,只看到漸漸淡去的背影,雖然已有淚水漸漸遮住眼幕,她還是強忍著不讓它們流出,努力擠出一個不屑的冷笑,斥罵一聲︰「笨蛋!」
犧牲了感情就會幸福嗎?為什麼他就不能像風間夜一樣勇敢地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與家族抗爭?為什麼她就不能完全將這麼一個固執懦弱的人從心底抹去,還要為他擔心,牽掛?
她苦笑著對自己輕罵︰「北川綾子,原來你也是一個大傻瓜!」
…………
再次來到富士山下。兩人默默無言。四周春暖花開,櫻花爛漫,無數的游人在身邊穿梭游覽,與他們卻好似隔著一層世界。
好半天,風間夜開口說話,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想去爬山嗎?冬天的富士山雖然是最美的,但是太冷,不是人人都可以上得去的。現在天氣正好,若能爬到頂,就可以看到全東京櫻花盛開的景象,一定會很壯觀。」
「听說富士山是座活火山。」她悠悠開口,「也許我們爬到半路就會被噴發的岩漿燒死。」
他一愣,仍然保持笑容︰「說得這麼慘烈,一點美感都沒有。」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美好的。即使曾經美好,也不會總是一成不變。你接受不了殘忍,就是不敢面對現實。」她無情地說。
他卻笑意更深︰「現在說得這麼透徹,怎麼換作是你自己又不能想通了?」他牽著她的手,「既然你知道殘忍有時候也是現實的一部分,又何需害怕?又為何不敢面對?」
「勸人容易勸己難。」她低下頭,輕踢著腳下的石子。
他笑著勸慰︰「其實你現在所有的憂慮都是真相到來前的臆測而已,也許等你揭開真相,你會發現,結果原來不過如此。到時候你會為自己現在的退縮而感到可笑呢。」
她依舊矛盾重重,遙望富士山︰「如果一切可以被富士山噴薄出的岩漿燒熔,便不會再有煩惱和痛苦了。」
他在她身後抱緊她的腰,黑色的長發從後面掠過她的耳際,輕蹭著她的臉頰,淡雅的聲音帶著溫和而霸道的口吻對她許諾;「如果你願意,我將為你點燃整座富士山,當岩漿噴向你的一刻,我會覆在你的身上,為你擋去所有的痛苦。」
她展顏一笑︰「狂妄的念頭。」
他也在後面吃吃而笑︰「只要能讓你釋懷,狂妄一次又何妨?」
她相信,如果當他的說法真成了事實,他一定會如自己的承諾以身相救,所以,她笑不是因為他天真的想法,而是為了話中那一份難得的深情。令她無悔,甘願與他一同赴死的深情。
第八章
東京日和醫院的內科主任醫師松井雄已在這家醫院工作了近三十年,有著良好的聲譽和威望。經他治愈過的病人無數,而救死扶傷,幫助病人解除痛苦也正是最令他感到快樂的事。清晨,當他一踏進醫院的大門,就可以听到很多病人和護士向他真誠地問好,在他看來,這也是對他的工作最大的肯定。
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剛打開門,卻楞住了,屋內已經坐著一男一女。
「你們是什麼人?」松井主任很詫異。
那個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男子微笑著起身行禮︰「是松井主任嗎?打擾您了,我姓風間,是特地來向您打听一些事的。」
「哦,請坐。」松井將他讓在旁邊的座位上,隨手拿起一支筆,沉思著問︰「是問哪位病人的病歷嗎?」
風間夜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但是因為年代久遠,恐怕在貴院的數據庫中查不出來,所以要向您當面請教。」
「是什麼時候的事?」松井主任很好奇。會是多久以前的事?十年?二十年?
風間夜道︰「您是否還記得,在十幾年前,曾經有一位名叫千尋夏子的女士到貴院就診,據說當時是被判定死于心髒病。」
風間夜剛剛念出「千尋夏子」的名字,松井有些木訥的神情立刻閃過一絲驚恐,問道︰「你是她什麼人?」
千尋雪櫻此刻站起來接答︰「我是她的女兒。」
松井驚詫的目光轉移到她身上,反復逡巡,似在確定她話中的真實性。
千尋雪櫻邁上幾步,誠摯的說︰「請告訴我,我母親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松井手中的筆「啪答」掉落在桌面上,囁嚅著說︰「我,我不記得了,時間太久了,我實在想不起來,抱歉,幫不了你們。」
「請再仔細想一想!」風間夜探上身子,毫不顧忌的直視著對方的眼楮︰「千尋夏子這個名字您真的不記得了嗎?那麼,伊藤大左這個名字您是否有印象呢?」
松井的臉色更白了,從椅子中蹦起,叫著︰「什麼伊藤大左,我更不知道,我說了,我幫不了你們,請你們出去!」
風間夜直立在桌旁,淺笑的眼中卻有著凜寒的光芒︰「松井主任,听說您一向以誠實守信著稱,說謊可不算是什麼美德啊。」
松井的背緊靠著牆壁,微微還在發抖,似乎在極度恐懼著什麼,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既然你們听說是死于心髒病,那就是心髒病了,不可能還有別的死因。我們日和醫院從不會誤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