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咧嘴笑了。「也許我可以說服你穿上那件在商場買的黑色網眼針織服﹒」他並不真心要她那麼做,但這意味著他會活著回來,他頭腦很清醒。
「你的願望會實現的,先生。」
她那沙啞、逗弄的低聲耳語,使他膝蓋發軟。他把她接到胸前,感到她的貼著他,她的心怦怦跳﹒他最後一次吻她。突然,他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死神將會拍他的肩膀。此次旅行他會踫上何等樣的危險,很可能這是他對她的最後擁抱。
在他還沒有感到改變主意之前,他推開了她,走進汽車。
莎拉默默無聲地咬住嘴唇,緊抓住搖下玻璃窗的車門。他舉起她的一只手,吻了吻。她的視線模糊了。
當他松開她的手時,她自己不得不走開了。車開動了。透過模糊的淚水,她目送著他駕車開上了回車道。他走了,啊呀,他走了。
他驅車行駛了一百英尺,在夜色中剎車燈突然一亮。
「莎拉?」他喊著。
她想跑過去,然而腿在劇烈抖動,邁不開步。「哎?」她回答道。
長時間,唯一的回答是那汽車引擎柔和的轟鳴聲。接著,摩根喊道,「我愛你。」
她動了動,向前邁了一步,然而汽車加速駛出了回車道,進入了公路。
「該死,摩根?福思特!」她尖叫著,「現在才告訴我!」
第十章
莎拉放慢車速,轉出高速公路,駛上去農場的泥路。滾滾的塵土在農夫車的後面翻騰,升上空中,給路邊的野草、樹木又添上一層紅土。
她讓孩子們談談學校、老師,回憶友誼來寬慰她。韋斯談到他得到允許,停課兩星期練習踢足球時,她笑了。
摩根上個星期未回答她的問題便走了。孩子們兩天後與同學們一塊去上學的準備工作,她已經代為做好了。
今天她給他們到校注冊繳費。
她不知摩根回來時會說些什麼。機會真是太好了,一、兩個星期里,他們就可以到新學校上課了,但是,真不希望那樣快,唉呀,她多麼不希望那樣快。
憑著她和摩根相互間的感情,他肯定想要留下來。他肯定會證明那天晚上他駕車離去時所說的話。她十分希望和祈求,他走的同時會下決心相信她。而下星期他回來的時候……
可是下個星期他沒有回。或許再下一個星期會回來。他沒回來的第三個星期,美國地區法院的一份公函送到她手里。信封里是一份法官簽名的文件,授予莎拉在摩根還未回來前,對他的孩子實施法律監護權。
這是什麼意思?他哪一天都可以回家,那麼,他為什麼要找這樣的煩惱呢?
吧旱、暑熱使人煩躁不安。摩根不回來了。安吉的哥哥、姐姐去學校,她整天都未見到他們,每天下午,她都熱切地等待學校的校車把他們送回家,每天都在問她的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莎拉只希望她有一個回答。
已近九月中旬,日間的高溫自始至終在華氏九十五度左右!通常寒潮在八月份就會出現。仍沒有雨。沒有摩根。
十月正當干旱的時候,草地火災在這個州像患瘟疫一樣流行,華氏八十多度的氣溫使人易于疲乏。大地繼續被烘烤著,龜裂著,牧草繼續在枯黃,池塘--還有些水--都在日益減少。
養鴨池沒有水了,只是一個干枯的爛泥坑。埃德娜和馬兒轉移到山上的松樹池塘旁,鴨群和鵝群一起也轉移到那里。莎拉為這事操盡了心。這個大椴樹池塘養著無數的甲魚,去年巴里和麗塔丟失了他們的所有鴨子,甲魚從水底下浮上來,用腳爪把它們拉下水。莎拉希望她的鴨群和鵝群不會遭受相同的命運。
接著是干草短缺。由于干旱,這個縣里到處找不到大捆的干草。莎拉打了幾個電話後發現,整個州以及州外也一樣,旱情嚴重。
為她的三匹馬和一頭女乃牛(蒂皮,那只山羊不算,它什麼都可以吃),雖然她不需要很多的干草,但總要備一點干草給它們過冬。巴里因管理他那比較多的馬和牛,需要干草的量較大。
十月中旬,為了自己和莎拉的貯存干草需要,巴里把他那長長的馬拖車掛在貨運汽車上去找干草。他終于在田納西州買到了他需要的干草。
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飯桌旁摩根的位置,仍惹人注目地空著。莎拉擔心著,心里生著他的氣,默默無言--沒有一句話。他什麼事情拖得這麼久?他一切都好嗎?他受傷了嗎?他要把他的朋友從監獄里救出來,不但沒救出來,反而被關進了同一個監獄了嗎?但願此事不曾發生。如果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沒有回來?
他竟敢喊著「我愛你」,然後駕著車離去。他真是這個意思嗎?為什麼他遲遲不告訴她?
當他回來時(她任何時候都相信他會回來的)他還是死抱著那種想法,認為只是在利用他佔有他的孩子嗎?
懊死的,他在什麼鬼地方呀?
到了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她仍然忍受著,默默地等待著,按摩根留給她的號碼打電話。一個年青人接了電話。她要求和本森先生通話,對方告訴她,他「不接電話。」她不得不用摩根的名字要那個人接通電話。
「喂,柯林斯太太,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本森先生嗎?」
「是的,太太。」
「我想了解,你是否有關于摩根,喔……福思特先生的情況。」
「他沒有什麼消息。但是這些事情要些時間,柯林斯太太。我相信,如果事情很嚴重,我們會听到的。一听到他的消息,我們就會告訴你,不會太久。」
莎拉掛斷電話,驚訝得伸出了舌頭,希望說話平和的那個人能接見她。哦,哦,那個聲音。「我打賭他沒有講老實話。」她自己嘟噥著。
精神上的壓力一天天加重,但她還是參加了感恩節的籌備活動,她的心始終牽掛著摩根。可是孩子們需要娛樂消遣呀。
她買了一只二十二磅的火雞,開始讓它解凍。孩子們用繪圖紙剪成龐大的火雞和番瓜,裝飾房間。杰夫用兩支新鉛筆在學校和一個男孩對換了三個彩色的玉米穗。這三個彩色的玉米穗成了餐桌中央的裝飾品。
「哇,我們準備在餐廳里吃飯啦?」羅布問道。
「當然啦,笨蛋,」康妮告訴他,「是節日嘛,就得在餐廳吃飯嘛。」
莎拉笑了。她知道孩子們沒有來和她一起住以前,他們慣于晚上吃正餐,為此裝飾一番。他們要花一點時間來習慣她的生活方式。現在,他們好像忘記了亞麻布餐巾,忘記了皺折、打蝴蝶結,忘記吃飯時不準說話、談笑了。
她感到高興。
靶恩節的前一天,她按她母親的辦法,制作沃爾多夫沙拉,蒸第二天要做蜜餞的甘薯,準備胡蘿卜棒,裝滿芹菜,烤三張餡餅、兩條巧克力和一個番瓜。她還要制作傳統的百果餡,但沒有人會吃的,她自己也不會吃。
幾個星期以來,她一直不敢夢想會和摩根一起過感恩節。感恩節的那天早晨,她比平時更加抑郁,灰心喪氣。
她把煩惱拋到九霄雲外去。三天來,巨大的黑色暴風雲團滾滾穿過天空,黑雲陣陣,卻沒有落下一滴雨來,匆匆來去的雲塊戲弄著焦干的土地。現在天氣不那麼酷熱了,但氣溫仍在華氏七十五度,仍然偏高了。
莎拉打開烘箱門,查看烤火雞的情況,然後用一條濕毛巾蓋住面包卷,放在烘箱旁邊發酵。感恩節的游行盛況將在電視里播放﹒晚些時候播放足球賽。晚上,孩子們參加莎拉自己安排的感恩節,按傳統觀看《第34條街的聖跡》原片。她還沒有在電視節目表中看到有過,她確信應該安排這個節目,這個片子應該在感恩節晚上播放,這是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