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對她,正忙著放茶包。「把你的工作表挪一挪,不就得了?」
「沒那麼簡單。」
「只要你願意,就辦得到。」
「米契——」
他轉過身來。「這對我很重要,艾蓮。」
「我知道。但是,雜志也很重要。社里有突發狀況。」
「這次又是什麼大災難?」他輕蔑地問。「某個廣告商撤銷唇膏廣告?書評家暴斃?還是封面模特兒懷有八個月身孕?」
艾蓮看一眼牆上的鐘。她不想跟他爭辯,也沒時間爭辯。「說話不必帶刺,米契。告訴你好了,為感恩節特刊寫專文的作家打電話來,說他改變主意,要寫一篇介紹西藏僧侶生活的文章。」
米契目不轉楮盯著她。「你拒絕跟我去紐約的原因,只是某個唯利是圖的三流作家要寫一篇關于和尚的文章?」
艾蓮全身僵直︰「你憑什麼說他是三流作家?」
米契怒不可遏︰「他替你們的爛雜志寫文章,不是嗎?」
「真不敢相信你會說這種話!」
他也不敢相信。他承認他對艾蓮因工作而不能跟他在一起,感到很不滿,但無法否認這份雜志是兼具知識性與娛樂性的刊物。「听著,那家伙寫不寫感恩節文章,跟我們無關。」
「那不僅是一篇文章,而是一年一度的滑雪特輯哪。」
「那就找另一位作家。」
「我也想這麼做,可是時間緊迫。」
「緊迫?感恩節在11月,現在才7月。」
「問題是前置時間有5個月,所以我們現在就得開始準備感恩節特刊了。」
「這是我所听過最荒謬的事,好的作家頂多花幾小時就可寫出一篇文情並茂的文章來,要民眾等6個月才能看到他們的夜間新聞?真是難以想象。」
「《舊金山趨勢》不同于夜間新聞。」
米契雙臂交叉胸前︰「我也這麼認為。」
艾蓮咬牙切齒,與他互瞪,二人之間仿佛有道鴻溝。「我要去打電話了。」
「很好。我去睡覺。」
「很好。」艾蓮走出廚房。兩分鐘後,樓上傳來轟然的關門聲。
棒天早上,艾蓮將公司的危機一一化解。她找到另一名願意去科羅拉多州、加州和猶他州的滑雪勝地采訪並寫專文報導的作家,他建議把愛達華州列入行程,艾蓮欣然同意,雙方洽談甚歡。松口氣之際,梅莉又跑來串門子,狀似輕松。
「昨晚你沒去。」艾蓮說。
「有事耽擱了。」
「哦?難不成崔雷西追到你家了?」
「我們不小心踫到面。」
「他到底要,還是不要?」
「什麼要不要,親愛的?」
艾蓮對她姑媽曖昧不明的態度,百思不解。昨天還一副要將崔雷西置于死地的凶婆樣,今早卻像飄在雲端。
「梅莉姑媽,」艾蓮懮心忡忡地端詳她,「你今天過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
「那麼,謠言不是真的嘍?」
「什麼謠言,親愛的?」
「崔雷西是不是真的要接辦我們的雜志?」
「哦,是那回事呀。」梅莉從皮包里拿出化妝鏡,對鏡撥發。「不是真的。」
「那他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海莉滿意地關上鏡盒。「請問︰為何英俊瀟灑的男士,要請單身女郎吃飯?」
「你是說——」
「對不起,我11點有約會。雷西和我要在他的游艇共進午餐。」
「他的游艇?」
「他昨天向某希臘大亨買的。」她朝艾蓮擺動戴戒指的手指。「我今天可能不回來了,艾蓮,雜志的事就交給你們去辦。」
梅莉留下一頭霧水的艾蓮,飄然而去。
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毫無例外的又是艾蓮。她打電話到約拿的住處,也許他會提早回來。接電話的是錄音機上的聲音,她留了幾句話後掛斷。電話剛掛就響了起來。「《舊金山趨勢》雜志。」她機械式地說著。
「嗨,」是米契,「今天好嗎?」
希望不是來挑釁的,她不想再跟他吵。「還好啦。」
「有沒有找到肯寫滑雪特輯的作家?」
「找到了,算我們走運,他還是內行人哩。」
「那就好。」
「有事嗎?」
「有。」他清清喉嚨。「我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
艾蓮坐下,頭後靠,閉上眼楮。「我也是。」
「是我不對。」
艾蓮張開眼楮。她不記得米契曾為他們的爭吵低頭過,這是頭一遭。「這算道歉嗎?」
他低聲笑︰「你要這麼說我不反對,但你如果說是我說的,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
艾蓮微笑︰「放心,我會替你保密。」
「那好。」米契的聲音也在微笑。「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我請你到海產店吃晚餐,作為前兩次的補償,」他猶豫一下,「魚你吃吧?」
「可以。地點由我選?」
「當然,舊金山你比我熟。」
「我現在還有一點事,半小時後我們在倫巴街的史考特海產店踫面,沒問題吧?」
「沒問題,」米契欣然同意,「艾蓮?」
「嗯?」
「我真的很抱歉。」
艾蓮感嘆︰「我也是。」
那是舊金山最富盛名的海產店,除了裝滿悅目氣氛佳之外,食物更令人贊不絕口。
但是米契只顧著觀察艾蓮的一舉一動,盤中的炸烏賊和魚幾乎沒動。
若他還想證明艾蓮已不是他當年娶的那個艾蓮,看她晚餐時的舉動,就能一目了然。他注意到,她和餐館的主人和所有恃者,都打過招呼。
「我時常來,」她解釋道。
他看她選葡萄酒的自信神情,看她與周旋餐桌間的名人寒暄,才開始了解,艾蓮的改變不止于外表,她已不是以前的艾蓮,他可能會失去她。
「約拿什麼時候回來?」回到家,他劈頭就問,想測試她對突如其來的問題的反應。他開始害怕面對他慢慢解開的謎底。
他們站在米契的臥室外邊,艾蓮為他送干淨的毛巾來。「怎麼突然問起他?」艾蓮顯得相當冷靜。
米契聳肩。「隨便問問。也許你該叫他先整修其它臥室,你就不必睡沙發了。」
「我不介意睡樓下。」
「我怕你睡得不舒服。」他說。「他什麼時候會回舊金山?」
「我不知道。」約拿應該昨天就會回來,但是艾蓮一直聯絡不上他。
米契听出她聲音中的失望。「雖然沒我的事,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另外找人接替他。」
「怎麼可以?」
米契也听得出她聲音中的驚慌。「為什麼不可以?」
「嘔……因為……設計圖是他畫的,而且可靠的建築師並不好找。你不也說,約拿的手藝很出色?」
「他是不錯,」米契不情願地承認,「可是全市的建築師又不止他一個人。」既已得到他要的答案,他決定先不逼問,因為明早他就要動身前往紐約。「不過,房子是你的。」
她遞出毛巾,不給他起爭端的任何借口。「晚安,米契。」
「晚安,艾蓮,謝謝你肯賞光。」
她微笑。「很棒的晚餐,不是嗎?」也許是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部沒提她的工作,只聊他的出書計劃。
他點頭。「很棒。」他走進臥室,但油然而生的嫉妒和使他的沖動如猛虎出籠,他低咒一聲,轉身攬住張口結舌的艾蓮。
她渾身殭硬,想推開他。可是當他的手滑到她上衣下方,再游移到她的背脊,她的身體記起了她的意識強迫自己忘記的感覺。然後她有了不同的感受,曾經令她飄飄欲他的吻,如今卻令她害怕。
「不,」她扭開頭,「對不起,米契,我不能。」
他挪開身,仔細觀察她︰「不能?還是不要?」
「求求你,米契……不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