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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不平分 第17頁

作者︰江雨朵

隊長雙手舉過一物,林飛當場「哎」地叫出聲來。

端放在士兵手中的簪子烏光流轉,正是她誘赫連定攻打西秦時所用的信物——「烏蠶」。

拓拔燾若有所思地接過簪子,瞟了眼林飛,似笑非笑地附耳道︰「我說國師,你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然後再和我一起拜見神秘人物?」

如果要解釋佛狸送她的簪子,為何竟會跑到胡夏來可就麻煩了。難道要她乖乖交待她原本的打算嗎?

赫連定反正不會出兵解救被困的魏軍,甚至有趁火打劫的可能。于是她索性利誘他去攻打相對較弱的西秦,以保魏國本土的安定。再趁西秦混亂溜入宮中偷走宮內收藏的煙火,拿去燒檀道濟的軍糧。來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唯一漏算的是沒想到佛狸竟會大膽到去鑽赫連定率軍出擊城內守備不嚴的漏洞,一舉攻下了平涼!

她任意妄為的胡來行徑竟然一舉毀滅了兩個國家。並且還是在無意間完成的。總覺得說出來……會被拓拔燾笑話啊。算了,反正她是怎樣的人,佛狸早就一清二楚了,現在才裝出「我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的運籌帷幄嘴臉,也委實晚了一點。

「干嗎皺著眉?」拖過再次以青紗罩面的「國師」身份出鏡的林飛的手,拓拔燾好笑地望來。

「你不好奇拿著這個簪子的人是誰嗎?」

若有若無警告的一瞥隨即又到,某人意味深長地問︰「說起來也真怪呢。如果不是假的……原來我送國師的東西,國師並沒有好好保存呢。」

「有什麼可好奇嘛。」林飛惱羞成怒。還能是誰?當然是那個叫什麼她早忘了的士兵甲唄。就是幫她把簪子連同書信一齊送交赫連定的人。哼,還以為那小子早就死在亂軍之中了……

「呀……」拓拔燾一手撩開深翠的珠簾,濃秀的眉毛微訝地挑了挑。眼前這個人的出現,不但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林飛的意料。

一雙鳳眼清魅奪人,衣衫稍嫌狼狽氣宇卻不染縴塵。竟然就是那日在赫連定包下的花廳里曾為他們斟酒布菜的琴師。林飛月兌口而出︰「青檀?」叫出名字,又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眼前微笑的人分明就是當日笑容清淺美若浮雲的男子,卻遠比那日多了份高傲與貴氣。

迎上林飛的目光,男子莞爾。

「見到魏王陛下,馮翼倍敢榮幸。」

「馮翼?」

林飛尚且震驚于他怎麼突然會說話了,卻見到拓拔燾若有了悟地挑眉,抬手揮退左右,「哪里,竟能在這種情境下,踫到名聲遐邇的北燕太子。才是出乎我的意料。」

「啊?」林飛本來就沒有合上的嘴一下子張到更大,顫巍巍指住凝然微笑的人道︰「你是北燕的太子?」不會吧!江南來的小倌竟然是一國太子,人生還真是變化無常啊。

「我一直奇怪,那封信是誰寫給我的。」拓拔燾背手微笑,「原來是你。告訴我赫連定出兵西秦的消息,又隨信奉上平涼城的地圖。不知道太子這樣做有何打算?」

「你、你、你和赫連定不是感情很好嗎?」林飛震驚,「嘩!原來你背叛他!」今日新聞還真多咧。

「國師說話小心哦。」拓拔燾笑著向林飛拋去一瞥,「太子是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人。怎麼會和赫連定真有什麼不清不楚。」他雲淡風輕的一句化解了馮翼眉間的尷尬,「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既然太子掌握住平涼地形圖,又正逢赫連定率兵出城的機會……為何要平白將這豐饒之地坐讓北魏。」

「對啊。魏軍疲憊,你明明可以調動北燕軍從背後夾擊魏的軍隊,一舉兩得。」林飛也饒有意味地插嘴。

「然後呢?」馮翼好脾氣地笑笑,「實言相告,如今燕國的行勢不適合對外作戰。縱使得了平涼又如何,若是一舉得罪夏魏這雙龍虎。北燕覆滅也只在轉瞬之間。」

拓拔燾唇邊漾起一縷玩味,「這麼說太子是決意拋舍與夏王的情誼,轉而與我結盟?」

馮翼盈盈笑著,徑自邁到簾邊,繞著垂地的翠碧珠簾轉了個身,不答反問︰「馮翼請見陛下,是想問問陛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話語略頓,又道︰「赫連定悍勇剛毅,佔領了西秦。雖然他輸了平涼,但只要他一日不死,你就不能算得到夏國。眼下他也兵馬疲憊,不會反攻。只能在西秦殺人泄憤。但早晚他會攻打回來。到那時,陛下恐怕獨木難支。」

拓拔燾面色無波,頷首抬睫,撩去一瞥,「這麼說,北燕是願與魏結盟。共同對付赫連定嘍。」

馮翼緩緩打開一個動人的微笑,「赫連定殘酷暴虐,是諸國共國的敵人。」

「這個殘酷暴虐的家伙,卻對你頗為不錯呢。」林飛諷刺地插嘴。否則她為了取信赫連定,而作為信物遞交的烏蠶就不會又跑到馮翼手中呢。比起地位陡然高貴起來的燕太子,她更喜歡江南舫上笑如暖玉的琴師青檀。

「貴國的國師看來頗為眼熟呢。」馮翼笑了笑,雖如此說著,卻並沒有將目光離開過拓拔燾。

「太子也見過的。」拓拔燾也不隱瞞,「難得異地相聚。不如擺桌布酒,我們邊喝邊談。亂軍攻城,想必太子也受了不少驚嚇。這邊以酒賠禮了。」

馮翼微微一笑,「既要擺酒。不如擺在南苑吧。那邊楓林環水景色清幽,視野開闊說話也更為方便。」

「看來太子對夏國行宮到真是了解呢。」

面對林飛挑明的諷刺,馮翼只是低一低頭,轉身帶步。

千步長廊曲岸枕水,濃翠色的荷葉凋殘大半。映得湖心的孤亭到有了幾分蕭條意味。好在遍野青楓紅了一半,遠遠望著,倒也頗為豐美。

馮翼坐在客座,換了身純青色的衣裳,秀眉縴長入鬢,綠發曳地垂雲。修長的手指捧著酒盞,未語,先凝一凝神。略帶一點病態的清魅果然有著奪人心魄的冶艷。

「太子在赫連定身邊潛伏已久,應對其了如掌指。」拓拔燾也不避言,直接開宗明義,「想必早有了應對之策,才會與我商量。」

馮翼笑笑,「國,是國君的根本。沒有立足的根本,搶到再多東西也是無用。如今赫連定失了平涼。他便得勢必西遷。途中必然路過吐谷渾汗國的領境。只要我們事先派使者與吐谷王談好條件,請他開門借路,讓我們埋伏兵馬在兩側以逸待勞。必定可將赫連定一舉擊斃!」

「一舉擊斃……」拓拔燾垂眸不語,轉了轉握在手中的杯子。

「听說陛下要為魏國先皇守孝,故此尚未登基。」馮翼笑得醉人,「能夠手刃仇敵奉于香案,想必便足以告慰先皇的在天之靈了。」

拓拔燾忽然一笑,「說得也是,殿下行事周密,長于布局。佛狸佩服。敬你。」

兩盞青瓷踫撞出清脆的聲響。

四目相對,久久凝視,同時飲下杯中美酒。

林飛早听得不耐煩,看他們終于像是說完了,忙不迭拍打桌面,「可以吃菜了吧!」真是的,她趕路趕到這里。肚子餓得很啊。

「小兄弟還是未變。有趣得很。」馮翼向林飛一笑。

林飛倍感害臊,原本坐在天人之姿的馮翼身旁就讓她很有壓力了,那麼優雅地對她微笑,會讓她覺得她的舉止真的很粗魯啊。

「你才是讓我大吃一驚呢。」林飛口吃起來,「告訴你哦,我喜歡的是那個清靈秀美的琴師。一下子變這麼多,可真夠吃不消的。還有你,明明能說會道,為什麼要裝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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