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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書店 第10頁

作者︰江雨朵

「感天謝地!」我忙不迭地對電視台的高層表達了由衷的謝意,「那個濃妝艷抹的男人究竟好在哪里……」

「你對視覺系搖賓欠缺審美的修養。而且你對IZAM沒有絲毫的了解,你沒有看過他寫的小說,他演的電影,甚至沒仔細聆听過一首他所唱的歌,就這樣任意以一個外表來評判攻擊他的行為只能證明你人格的下品。記住,永遠都別去批判你不了解的文化。」

「是嗎?」我諷刺地聳肩,「對于你的評判標準,我既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只是從今開始,終于可以不必一打開電視就先看到身高一米八卻穿著女裝的男人了。」

因為奈奈子家沒有鐘表,每天起床便隨手打開電視是我這個正常人為獲得正確時間概念而被迫養成的一種習慣。

當然頻道的控制權永遠在奈奈子手里。雖然很想說,她看什麼我都無所謂;但作為一個男人我也有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的行為。

奈奈子所追捧的藝人名為IZAM,據說是視覺系搖賓樂團出身的美人。

好吧,我承認在奈奈子的影響下,我對視覺系藝人化著濃妝的臉已經抱持了見怪不怪寬容的情懷。但唯獨這一位……擁有普通男人不可能不羨慕的一米八的身高,卻每一天、每一天都穿著各款新潮女裝,用那張雌雄莫辨的美麗的臉,輕言細語地主持著令我左耳進右耳出的節目。

「歌手就該老老實實唱歌不是嗎?」

「你的思想完全停留在上世紀!」

「那也比冰河期幸存下來的你年輕。」

「好吧。」奈奈子不懷好意地瞄著我,「恐龍總比類人猿更高貴!」

我回她以一個清爽的微笑,「這就是你努力往猴子轉型的原因嗎?」

「阿沼,作為一個男人伶牙俐齒絕對不是優點!」

「但是當一個男人在日常生活中已喪失全部主動權以後,除了動動嘴皮子他還有其他發泄途徑嗎?」

「哈哈!」奈奈子心情超爽地重拍我的肩膀,面露滿意的笑容,「不錯不錯,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感覺到你是我正確的選擇。」

「為什麼我卻從來沒有過相同的感受呢?」望著腳步輕快、端著裝有烤面包的盤子步向起居室的女王的背影,被疑問籠罩的我不禁喃喃自語。

「……新聞已經結束了?」

等我端著牛女乃出來的時候,奈奈子正在欣賞彩妝的新品廣告。也不是說我對新聞就抱有多大熱情,畢竟不管日本在國際間的風評有多麼的差,電視台也不會據實播報。但讓奈奈子繼續欣賞彩妝廣告卻絕對會影響我小人物的錢包。

「新聞只是經過選取的國際八卦周刊……」奈奈子順手接過我遞來的杯子,大概對此新品沒什麼興趣竟然配合地把鏡頭切換回晨間新聞。

「偶爾也會听到有用的實質內容。」我咬著面包,完全是為了反擊地答道,「比如剛剛不是在說凡高?」

「你對凡高的理解力能達到平均水平線左右嗎?」

「大概像阿甘一樣,距離及格線也差不了太多。」

「……哼。」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後,奈奈子托著臉頰,不知在想什麼,忽然做出令我險些噴出牛女乃的決定。

「既然閑著也是閑著,我們也去參觀名畫吧。」

當時我就應該注意到,奈奈子會對畫展感興趣這件事本身,已經意味詭異地開端了。而她任何一次的異想天開,經驗證明也總會以我的災難作為收場……

「世界上最昂貴的十幅名畫,《鳶尾花》,于1889年5月完成。鳶尾花是凡高非常喜歡畫的植物之一。1892年,唐基以300法郎的價格將這幅畫賣給了評論家奧克塔夫•米爾博。這幅畫像許多其他凡高的畫一樣,在他死後不斷地轉賣……」

宛如長蛇緩慢蠕動的隊伍前,擁有傲人身姿的美女手持話筒深情講解。而百分之六十的男性參觀者都和我一樣,以低頭的姿勢欣賞美女短裙下的修長雙腿。

「日本人喜歡扎堆的惡習什麼時候才會得以糾正?」

以手當扇在胸前拍打,奈奈子嫌惡地揚起標志性的弓眉。

「大概要等你糾正浪費習慣以後吧。」其實我也沒想到竟有這麼多人一起跑到國立美術館。

「說過多少次了,只要把物品用在正確的地方,就不叫浪費!」

「說得好。那麼這樣修改前言吧,等你明白什麼叫正確以後,日本也會加入聯合國呢。」

「如果自衛隊的小伙子們在場,你已因叛國罪被逮捕了。」

「一般的情況下,在日本犯下叛國罪的政治犯,都已經是全世界人民真心喜愛的英雄了呢。這個情況也應用于相反的立場。」

「就是說日本的英雄一般是全世界仇視的對象?」

「你要學會用反論的觀點說心里話,不然先被自衛隊逮捕的一定是你。」

「那麼正好,我就征服自衛隊然後指揮他們接管這腐敗的國家吧。」

「那還是保持現在的腐敗好了……」

這時排在我們前面的中年大叔忽然轉頭插嘴︰「你們是哪國的留學生?」看來他對我們如此肆意踐踏日本人自尊的言論感到一定程度的憤慨。

「中國與朝鮮。」抱著雙臂的奈奈子神情自若地撒謊。

「哦……」大叔馬上露出原諒我們的眼神,並且謙虛地把頭又低了三十五度。

「遇到還存有良知的日本人民時,以被害國子民的身份活動會相當方便呢。」奈奈子小聲地對我說。

「只在批判自己的國家時才有用吧……」我模著鼻子,警戒地瞄了瞄左右。希望這里沒有國防大臣派到民間的激進派分子。

話說回來,日本人還不是一般的悠閑啊。

即便是通用假日的周末……也不必一股腦地都擠到美術館里來吧?頭戴漁網帽腳穿大象襪典型高中生裝扮的女孩子緊貼在衣著不菲的貴婦人身後,三件套西裝男的旁邊則站著穿深色和服的老爺爺……凡高的FANS還真是含概量廣泛到了令人想裝作不質疑都不成的地步啊。當然其中也包括堂而皇之地冒充朝鮮人民的奈奈子這種人。

「說起鳶尾花這種植物……花語很奇怪呢,有‘無望的愛’的意思。凡高為什麼喜歡這種不吉利的花?」奈奈子蹙著眉梢,又問這種我不可能回答得上來的問題。

「是嗎?我記得是代表幸福與希望的意思……」凡高的口味我雖然不懂,但如果說起花語,我這個前文學社社長還是很有自信的。

「你為什麼事事都要和我唱反調?」

「但這回是事實!或許它同時具有兩種不同的意義吧。」

「就算這樣也還是太奇怪了,無望的愛與希望難道不是完全相反嗎?」

「絕望與希望正如很多事的轉換都只在一線之間。或許正因為鳶尾花有如此的意義,凡高才會喜歡吧。」

「在凡高的問題上,與阿甘同級別的人就不要冒充內行了!」

「是嗎?」感到火大的我,正想著該如何才能施以制命的反擊……

毫無預兆,美術館的大廳隨著「啪」的一聲驀然陷入一片漆黑的世界。

就像日本的電力系統突然遭受怪獸的襲擊,導致一切發電設施連掙扎的空隙也沒有便銷聲匿跡,為了保護展品而刻意安裝了不會損毀名畫的燈具,連陽光也被凡高大人摒棄隔離在厚重窗簾外的下場就是這個短暫的剎那,展廳內充塞各種各樣的尖叫以及一連串混亂的悲劇。

「有恐怖分子——」

不知道哪位幽默感強烈的仁兄率先喊出了令奈奈子為之一振的口號。接著人們就像被惡狼光顧的羊群一樣,開始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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