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找到那關于一個莊嚴而神聖的幾何圖形的答案(為了找到自己心的形狀)
那個遵循一個隱藏的運算法則且出現的概率微乎其微的答案
紙牌上的數字跳起了舞(為了找到這個答案,無休止的數字游戲,但他仍樂此不疲)
我知道黑桃是戰士手上的劍(我知道黑桃是牌手重要棋子)
我知道梅花也是戰爭的武器(我知道梅花也是牌手另一張王牌)
我還知道在這紙牌藝術里方塊意味著贏得金錢;
但這都不是我心的形狀……
他手中握著一張「方塊J」
在後面壓著一張「黑桃Q」
他最後還藏著一張「老K」
但這些記憶已經漸漸淡去……
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你
你可能會以為哪里出毛病了
其實我不是一個有多重身份而深藏不露的人
我的面具只有一個
其他那些說話的人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而且要想知道就要付出代價
代價就像他們的運氣都會在某些時間某些地點受到詛咒
還有那些害怕我的人也會失敗
我知道黑桃是戰士手上的劍(我知道黑桃是牌手重要棋子)
我知道梅花是戰爭的武器(我知道梅花也是牌手另一張王牌)
我還知道在這紙牌藝術里方塊意味著贏得金錢;
但這都不是我心的形狀……
「法國人的電影,真隱晦。」念完歌詞,少年說,「他們用牌手隱喻電影中的殺手。那個人在努力尋找他一早失去的自我,尋找自我的心應有的形狀。他天天與黑桃梅花方片打交道,卻唯獨找不到……」
他微笑了一下,揚起手中的紅桃。
「我一直想知道,殺人的感覺究竟是怎樣。」他帶著恍惚的表情問,「殺死曾經愛過的人,是出于怎樣的動機與理由。有的人在拼命尋找心的形狀,有的人卻可以埋葬自己的心。」茶色頭發遮蓋著少年疲倦的臉,那一刻,安藤雪覺得眼前這個好像沒有歸處的他看起來好小好小。
或許,在這個時候,她應該審視的是青柳碧應有的表情。
但偏偏她就是沒有辦法把視線從桂木涼臉上移開。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像踫觸到不該踫觸的地方,她好像看到了他最脆弱的一面。她想弄懂這個少年的憂傷,她想了解這個少年的秘密,想知道這個少年究竟背負什麼才會顯現那種無奈的疲憊,以及她想要守護他刻薄面具之下淡不可察卻真實存在的溫柔。
手腕上,有一串銀鏈子。
是青柳碧送給她的。
手指上,有灼熱的痕跡。
是桂木涼曾經握住並親吻遺留的觸覺。
羽野先生說要畫青柳小姐只需要一支鉛筆。她覺得桂木涼也是一樣。他們都美麗縴細,像淡淡的素描,仿佛橡皮一擦,就雪過無痕。然而,那張承載過什麼的畫紙,畢竟已經和嶄新的不再一樣。
就像此刻的她,畢竟已經與之前的她不同了。
如果說人與人相遇是一種化學,那麼……
她的視線無法轉移,凝望著桂木涼淡色的頭發,水色的眼瞳。以至于,當她忽然听到身邊傳來啜泣聲,她幾乎是吃驚地跳了起來。
總是溫柔微笑,即使被指為凶嫌也平靜如恆的青柳碧,忽然崩潰了。像一根拉得緊緊的鋼琴線,一直那麼鋒利堅固,卻突然一松手,就輕飄飄地落到了地面。
「七年。」她抬起雙手捂住了臉,過了一會兒,聲音才從指縫里傳出,「我愛那個人,七年。明明在相遇時就知道這個人不會屬于我,他已經有了妻子。但是,那麼狂熱地相愛了。我相信他愛我,並且一直等待,他終于會娶我……」眼淚一顆顆以直接從眼框掉落的方式滴落她緊握的手指,依舊美麗的女子的聲音像行駛中的列車外輕飄飄的雪。
「……我並不愚蠢,卻每次都相信了他說會娶我的謊言。」她閉了下眼楮,阻擋瞬間的光線,卻切割不斷透明的淚水。
「他很怕被別人知道我們的事。」雖然桂木涼並沒有步步緊逼,但青柳碧卻宛如獨白般地喃語,「就像天下任何一個此類的故事,他從不讓我進入他的生活、他的世界里,就像從來不曾有過我。」
「所以……你就殺了他?」安藤雪心下一緊,「因為你得不到你愛的人?」
「怎麼會呢。」青柳碧輕輕地揚唇,優雅而哀傷,美麗得像人魚那樣,「我並不會去殺一個我愛的男人。就像你問的一樣,人怎麼可能去害自己愛的人。」她望向桂木涼。
「愛情消失了,」她說,「就在這二十四小時之內。昨天我愛這個人愛得發狂,但是今天,當他拒絕和我出現在同一車廂內的時候,我的愛情已經像昨天的雪般不復存在了。」
老家的父母,不止一次地催她回來相親。
她以旅行的借口,騙他一同前往。希望他能去見她的雙親,哪怕只是欺騙他們一下,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好讓他們安心,只是這樣卑微的小小的願望。
他竟然勃然大怒了。
她曾為他說過一千句謊言,也曾听他說過一萬句謊言,但是,竟然只是要他為她說一句謊話,他卻自私地不願意。
但是,即使這樣,她依然沒有其他的想法。
買了回程的車票,希望兩個人能夠停止爭執重歸于好。
可是他說︰「不要和我坐在一起,萬一被熟人看到不好。」
是的,令她起殺機的,就只是這句話。
這句話讓愛情雲散煙消。
「沒有人可以殺心愛的人。」她怔怔地回答桂木涼,「會下得去手,是因為不再愛了。」
是的。
不再愛了。
所以一邊微笑說好吧。
一邊在心里謀劃抹殺他的方法。
就讓這個人隨雪花一樣,隨消失的愛情一樣,也干脆地消失吧。
約好中途在洗手間踫面。她按照約定的時間,以詭異的方式前往。凶器只是一支眉筆,只要位置正確,鉛筆亦可殺人。親昵地靠近,幫他最後一次整理衣衫。
然後,狠狠地將那支眉筆刺入他脖頸的主動脈。
小心地避開了鮮血噴涌的位置。
卻無法壓抑那股刺鼻的血腥。
當她噴好香水的時候,那扇門依稀開過一次。
但是站在門邊的白衣男子,淡漠地別開臉,沒有任何表示。
痛苦的跡象隨著那個人生命的完結而消失。
留下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她說︰「不再愛了……所以下得去手。」
別木涼接受這個答案了嗎,安藤雪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個女人不會為不再愛的人流眼淚,即使那看起來,就像人魚的眼淚。
shapeofmyheart……
尖銳地擊碎了青柳碧防線的歌聲還在循環播放。
每個人都在尋找心的形狀。
她想要找到,所以前往東京。
別木涼想找到,所以他執意要問青柳碧。
青柳碧想要尋回自己,所以抹消過往。
羽野砂是否知道答案,所以一早沉默不語。
直下守和婆婆又各自擁有怎樣或平淡或驚心動魄的人生呢。
每個坐在這里的人,都像是背負著他們不為人知的故事。
僅僅在此二十四小時,彼此不搭線的人生暫時有了相逢的交錯點。
她只是平凡的少女,看不懂他人內心的形狀。
但是,她卻了解,她自己的心已經飄到了在這里的某個人身上。
「你……要通知警察嗎?」
青柳碧低低地在問。
「那是你的事,你的人生,我完全不想管。」
別木涼就像一開始那個刻薄少年一樣,戴回重復往返只播一首歌的耳機,但是唇邊卻收起了一直以來蘊含毒汁的笑意。
「謝謝。」
安藤雪看著青柳碧把右手搭在左手背放在膝上向前欠身,發絲滑了一個弧掠過潔白的耳背。突顯出她下頜那粒黑色的美人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