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說錯一個時間,也什麼都不能說明。」青柳碧嫻靜莞爾。
「是啊。」安藤雪雖然附和,卻覺得心口一陣揪緊。
「听我慢慢講嘛。」桂木涼用他那種慣有的表情涼涼地一笑,「不要著急。」
「我一點也不急。」青柳碧徐徐微笑,坐得很穩。
「在那空余的時間內,青柳小姐曾經離開過座位。去了十四號車廂。」
「我只是去洗手間。」
「十四號車廂……」安藤雪驀然明白桂木涼之前為什麼要尋找從十四號車廂通往十二號車廂的方法。
「然後,你在回來的時候,我們傻傻的可愛的熱心的暈車的安,」桂木涼故意加了一長串前綴,別有深意地看著安藤雪,「正巧也要往十四號車廂的通風口走,你故意撞了她一下。」
「那是不小心。」青柳碧更正。
「你撞她的目的,我待會再說。我要先問安藤雪一件事……」他轉頭,「安,你撞到青柳小姐的時候,有沒有聞到現在飄散的這種香水味?」
安藤雪茫然四顧,發現每個人都在看她。為什麼她這麼倒霉,總要擔任取證的工作?羽野砂被懷疑的時候,被逼問的人好像也是自己。
「有啊。」她委屈地說,「很幽涼的香味。我當時就覺得是和青柳小姐很相配的香氣。」
「那麼,你回想一下。」桂木涼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看著流動在指掌間的紙牌,語氣卻不緊不慢,「在這之前。」他說,「在你上車的時候,青柳小姐第一次與你打招呼時,當時,她的身上,可有這股幽涼的香味?」
「這個……」安藤雪的臉色驟然難看起來,像被人猛然點醒一個事實,「但是,」她極力不讓自己往不好的地方揣測,「青柳小姐也可以是去洗手間之後,再灑的香水,對女孩子來講,這並沒什麼!」
「是啊。」桂木涼微笑,「因為是女人。厭惡血腥的味道。在殺人之後,還不忘在自己身上灑一點香水。也許是想遮掩血腥的氣息吧。」
「你這樣講話,有些過分了。」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
一直很安靜的青柳碧掀起烏黑濃密的眼睫,墨玉般的眼瞳幽涼地望向他,像終于開始抗議他無端的臆想。
「我說的只是‘故事’。」少年可愛地回以一個不像他會有的燦爛笑容。
「也包括青柳小姐阻止安去十四號洗手間的事……」他吻了下手中的牌,「全是我個人的‘想法’。」
「青柳小姐說……」安藤雪蹙眉,當時是青柳碧告訴她那邊的通風口衛生不好,所以她才轉頭往另一邊的十三號與十二號接壤的通風口,「可是。」她真的不明白,「如果真像你說的,是青柳小姐……那她為什麼要阻止我去十四號的洗手間?十三號的洗手間有尸體不是嗎?她難道不怕被人發現?」
「早晚會被人發現,青柳小姐希望發現者是你。」桂木涼下頜微揚,「因為這樣就可以給她更有力的證明。在案發期間,她唯一離開車廂的那次,是去了十四號車廂,是與十三號車廂的洗手間相反的位置。你這個與回身的她相撞的人,是證人。可以說,青柳小姐的膽量確實很大,她需要你的口供證詞。證明七點二十之後,她才離開車廂,也證明她沒有去過十三號車廂。」
「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少年微笑道,「被害者應該死在七點左右,而青柳小姐只需要有一個人證明她在七點二十前都沒有離開過車廂,就可以排除基本的嫌疑。」
「所以才提前告訴我錯誤的時間?」安藤雪不願相信,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朝青柳碧投去驚異的視線。
「可是,」青柳碧听到有趣的故事般眉眼彎成一線,「我是怎麼能不通過你們的身邊而從十四號車廂的洗手間走到十三號車廂的洗手間殺人呢?」
「這就是我之前在想的問題……」
無聊地看著手中不斷發出響聲的紙牌,桂木涼興趣缺缺的一遍遍洗牌。
「難道那個就是……」安藤雪捂住自己的嘴,眼前卻浮現出桂木涼用手電筒向上探查的鏡頭。
「我也很奇怪。」桂木涼說,「我雖然找到了位于十四號車廂通風口處果然有可以打開的暗窗,但是卻覺得柔弱的青柳小姐要快穩準地在列車上面走到十三與十二接壤的洗手間翻進去,這實在很難呢。」
青柳碧無表情地看著他。
少年忽然抬頭,狡黠微笑,「是你告訴了我答案。你受過走平行木的訓練。」
第7章(1)
「可以穿著七寸高跟鞋走寬度只有10CM的單行線。是模特的技巧啊……」柔軟的嘴唇蹭著手中的紙牌,桂木涼撩起漫不經心的視線注視窗外。遠方不知名的建築物亮起兩三盞小燈,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列車正在進入隧道。
窗外的景色變成一片漆黑。
只有兩壁的小燈熒熒亮著,照應十三號車廂內凝滯般的寂靜。
安藤雪不敢去看青柳碧。她不知道應該相信誰,應該相信什麼,她只能低頭看著相互交握的手,听著羽野砂的筆在耳畔「沙沙」地響。
「你所說的……全只是‘故事’呢。」
溫柔如月光的女子輕輕開口,語音中也徑自帶著一股優雅的幽涼。
「雖然從你的結果往前推很完美,但是,你又有什麼證據呢?」
「我並不需要證據那種事。」少年側著頭,咬了下微蜷的手指,羽野砂緊張時習慣性的小動作發生在他身上,卻只覺得帶著漫不經心的冷漠,「……雖然那也並非難事,只要把這些告訴警官先生,他們會很樂意地仔細查探你與死者之間的關系;但那並非我想知道的事。」忽然,他收回散漫的視線,望向青柳碧。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桂木涼認真地問,臉上的表情突然有了他的年紀應有的稚女敕,他說,「青柳小姐,人為什麼可以背叛甚至殺死曾經愛過的人?」
轟隆隆。
列車穿過隧道。
因為雪的緣故,周邊乍然一亮。
安藤雪看到青柳碧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而桂木涼則保持認真的凝望,就好像他會說這麼多的話,做這些事的理由,真的只想搞清楚這個問題一樣。
他不是想要知道凶手是誰。他也不關心凶手會不會得到應有的懲治。
他只想了解他所思索困惑的那個謎題。
「你听過這首歌嗎?」桂木涼摘下耳機,放大MD的音量。幽冷的夜晚,車廂內響起輕柔的前奏。
「《shapeofmyheart》?」
直下守下意識念出曾向少年詢問過的曲名。
「《這個殺手不太冷》的主題曲。」少年交疊手臂撐起下頜,「那是這世上唯一一部我喜歡的電影。」
「沉默的殺手與年幼的少女,邪惡的警官,粗暴的現實,似是而非的善惡,窒息般的渴求以及無論如何都無法圓滿的結尾。連續看了七遍,始終不太懂,為什麼編劇不讓男主角得到幸福?」他輕輕地笑,「因為他是殺手。」安藤雪覺得他那一笑中包含了很多的東西,但是此刻的她,還不能全部了解,只是依稀覺得那種微笑的方式很落寞。
「翻譯過來,歌曲叫做——心之形。」
少年注視著自己的指尖,緩緩地開口,伴隨MD中男子低沉憂郁的嗓音輕輕念著歌詞。
他把玩紙牌當作一種自我冥想
毫無疑問他是個出色的牌手
他從來不為金錢去玩紙牌,但他總能夠贏
他也不是為了贏得尊敬或者榮譽去玩
他只是為了找到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