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嘆了口氣,桂木涼注視從車頂的縫隙飄落的雪霰,「為什麼想殺人……這動機還真復雜呢。」
「唉?原來你還在想啊。」意外他的老實,安藤雪本人都差點忘記自己上一刻還在苦惱為什麼世上會有殺人犯。
「什麼嘛。原來你只是隨便說說啊……」少年不高興地蹙眉,「我是認真在思考啊。」
「你這樣子看起來好小哦。」她好奇地湊近。
「女人的興趣真是善變哎!」
「你不會是離家出走吧。」她問。
「你才是那種離家出走的樣子呢!」他指責。
「哼。」
「哼!」他更大聲地哼回去。
「……如果說真是凶殺。凶手真的會在我們之間嗎?」她小心地觀察他,還沒有忽略他適才一副篤定的樣子,「你為什麼敢肯定凶手不是我?警官先生都認定我們十三號車廂的人很可疑哦。」
「什麼嘛。難道你很高興被人懷疑嗎?」桂木涼微微提高音調。哪有這種女人。
「我只是好奇。」
「你應該覺得——」他壓低聲線,瞪住她說,「恐、怖!」
「雖然你這麼說……」安藤雪小聲說著,抱住雙膝,干脆改蹲為坐,「但是我並不是那麼縴細的人。害怕的感覺已經過去了……反而會想奇怪的事。」
「如果凶手在我們之間……」他拖著長音,眼楮閃亮亮地賣關子,「你猜會是誰?」
「干嗎?」她皺眉,「要玩偵探游戲嗎?」
他聳聳肩膀,不置可否。
「那樣不是不公平嗎?你一副已經知道正確答案的樣子。」
「世上哪有恆久的公平!再說我也需要驗證才行啊。」
「說得你像真知道一樣。那你告訴我好不好?」她拉拉他的胳膊。
以為會下意識地甩開她,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這樣做。桂木涼盯著自己的手臂,瞬間皺起眉心。
「原來你騙人——」把少年皺眉的動作誤以為是傷腦筋,安藤雪歡快地笑起來。
「才沒有呢。」他急急地偏過頭,不想少女看出自己的不自在,「那是秘密!」
「哼……那我就自己找出來!」
「好啊。」他懶洋洋地哼笑,用來掩飾被拽住手臂而驟然加快的心跳,「我們來打賭好了!」
「怎麼打?」她詫異。
「你猜凶手,我找證據。一起行動!」
「這樣不公平吧——」
「怎麼會。我們可是在同一起跑線上啊。你對凶手無概念的話,我對證據也一樣。老實講,我根本對別人的事就沒興趣!」
「沒興趣為什麼還……」安藤雪厚道地咽回後半句。其實她想說,真的沒興趣,為什麼還要陪她做這種事。
「哼。」但是好像已經猜到她要問什麼,少年板起臉。
安藤雪隱隱覺得他故意的冷淡像是在掩飾某種害羞。
算了……安藤雪放棄深究。
既然那個板著冰雪臉,從名字到長相都冷冷的桂木涼難得露出活人應有的表情與這個年紀的少年應具備的好奇心與活力。她就不要破壞他的興致了。
「那麼……」
別木涼雙手在膝上一撐,站起身,靈活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
「謝謝。」身後的少女忽然叫住他,桂木涼回頭,正撞見少女臉上甜美的笑容。
「哎?」這次輪到桂木涼驚訝,「你謝什麼……」他奇怪地注視她。
謝謝你把我帶上這趟危險的列車呀。安藤雪眨眨眼楮徑自微笑沒有講話。如果不是在月台遇到桂木涼,或許她已經錯過這趟車了。如果每一個相遇都隱含一種契機,那麼,錯過列車的她,一定也無法成為此刻的她。但是既然大家都有那麼多的秘密,那麼她也就……
「這是秘密。」
她狡黠地一下一下點著頭,學著直下守適才的樣子封指于唇輕輕地說。
第5章(1)
列車兩側亮起入夜後的小壁燈,幽幽的,像螢火蟲。
別木涼打著手電仰頭往車頂照,嘴里不知道喃喃說著什麼。安藤雪背負雙手,好奇不安地跟在他身後。
「我們一直不回去,大家會不會擔心?」
「大家?」手電的光束停頓,少年的腳跟一轉,挑眉諷笑,「哼。只不過是踫巧倒霉,坐上同一列車的乘客罷了。他們為什麼要為不相識的人擔心?」語畢,桂木涼不自然地別過臉,補充,「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奇怪。」
安藤雪不服氣地想要反駁,卻隨著車身突然搖動而險些摔倒。
「哇呀。」
「小心。」桂木涼失色,而安藤雪有驚無險地抓住一旁的扶手。
「看來,列車終于開動了。」
她撫平心跳,卻撫不去內心的芥蒂。他只是站在那邊,覺得她很笨似的看著她。也對,她垂下眼簾,說服自己他們只是同一列車的乘客,連朋友也不算。他並沒有攙扶甚至關心自己的義務,卻還是覺得沮喪。
「但是討厭的家伙卻一個也沒少。」他嘀咕。
「哎?」
「那些警官啊。」他交疊雙臂,一臉厭煩地說,「我最討厭這些家伙。只知道用審視的眼光把別人當嫌犯,卻什麼也辦不到!哼。」
「你才容易讓人誤解好不好……」安藤雪瞪著毫無自知之明的家伙,「不要說得像是你知道凶手是誰!這樣很惹人討厭哦。警官先生也只是工作而已。這麼冷的天氣,上車查案……那個……」她忽地瞟他一眼,吞吞吐吐地問出內心的忖疑,「桂木涼,你為什麼這麼討厭警官……」從一開始,就擺出那副不合作的態度。
「因為……」他猶豫了一下,卻終于別扭地一昂頭,「哼。難道你懷疑我是凶手?」
「要是懷疑你,就不會和你站在這里了。」安藤雪心想,這家伙分明是顧左右而言他。
「說得也對。所以才說你單純啊。」桂木涼一臉挑釁地自下而上地緩緩瞟她,「這種時候,還是和多數人待在一起比較安全。」
「那也不盡然吧。」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惹惱,安藤雪反唇相譏,「你沒看過那部列車殺人的經典電影嗎?車廂里所有的人都是凶手!大家互相幫忙做不在場證明!」
「就因為有這部電影,所以那警官才一臉把我們當凶嫌的樣子。」桂木涼陰陰地說,「其實,那電影有漏洞。」
「什麼漏洞?」安藤雪懷疑地問。
「既然大家全部都是凶手。那麼單獨辦案的警官豈不是最危險的人?」茶色劉海下的眼楮一閃,他唇瓣一揚,「簡直就像落入狼群中的小羊,難道全車廂的人還敵不過一個警官?把他滅了不就OK了嗎?」
「你在說什麼啊。」安藤雪忍不住提高音調,「很危險的思路啊!」
「傻瓜。」他奇怪地瞥她,「以凶手的立場講,那是最安全的辦法。」
「等一下。」她一手撫額,一手揪住他,「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們不是在玩猜凶手的游戲嗎?那應該是以偵探的立場出發,為什麼要站在凶手的角度上思考啊?」
別木涼怔了一下,旋即皺眉,「這只是我的習慣而已。」
「……」
以加害人的立場思考問題是習慣?安藤雪表情怪異地盯著他,覺得後背發涼。看起來,這家伙說想要了解殺人的感覺不僅僅只是惡劣的玩笑。
而少年看穿她在想什麼般的,露出惡質的微笑,「想要猜謎,就得從設謎面的人的角度著手。否則永遠只能落入被動的局。」
「這麼復雜的話,我听不懂……」
「這樣都听不懂。考試注定落榜吧。」
「你!」
他竟然面不改色說出她最介意的話!
「你怎麼知道我……是去看榜。」她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