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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一見傾情 第3頁

作者︰江雨朵

「下雨了。晴美。」招呼著身邊同是打工身份的店員,我先行步出櫃台,到門外放下遮雨的擋板。店里多是木制的樂器,注意防止水汽浸染這點非常重要。

「雅也君有帶傘嗎?」晴美幫忙豎起擋板的同時問著。

「我和吉他不一樣,濕了也會干的。」

才這樣說完,腦後忽然被人大力地打了一巴掌。

「你這小子,開這種玩笑是不行的哦!」

「搞什麼啊。」煩悶地回頭,敢打我的人當然只有店長。「我說過不要打我的頭!」

「是因為你先開那種玩笑我才……」

「我到底開了什麼玩笑?我只是……」

笑聲。

就像鑰匙掉到光滑的地板上所發出的那種最清脆最清脆的笑聲。

驀然闖入,打斷了我與店長的對峙。

回眸,是那名黑發的女子。

正抬手擋住嘴唇微微地笑著。

因為雨天,背著光線,還是看不太清她的臉。

只是歪頭的動作有種異常嫵媚的感覺,像順著擋板流到手指上的雨水一樣,粘粘的,很難拂去。

莫名其妙的,胸口有種難受的感覺。

周圍變得安靜了一剎。雨點斜斜地打在臉上,鼻子嗅得到雨天特有的氣息。灰白色的場景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慢動作。

斑跟鞋的聲音,背在肩上的銀灰色皮包發出細微摩挲的聲響,勾住男子的縴細手臂,擦過身畔時傳來的香水味道。

「雅也君?」

豎板的另一邊傳來晴美為難的聲音。

我忙不迭轉過頭,不知不覺手中失去力道的緣故,擋板正傾向晴美的方向,任其獨自勉強地向上托舉。

「抱歉,走了下神。」

我用力抬手,把擋板掛上頂棚的掛鉤。

回到店里洗了洗手,重新回到我的位置,卻變得有點心不在焉。沒有目標性的只是隨意任由目光在店內游走,不知怎的,落在了染有淡淡灰塵的彤色隔架上。

好像電影里的回放鏡頭,那名鳳眼女子回眸的動作,快速地在腦內重播了一遍。

「搞什麼啊?」我嘲笑自己,把抹布高高拋起,然後接住。

「喂。」

放學的路上,穿著制服的中學生都是三三兩兩地走著。我和安信良屋也很自然地一前一後混雜在這支毫無特色的隊伍中。

「嗯?什麼事?」

習慣目光游曳邊走邊四下亂看的他,把書包抱在懷里,微微側抬起眼。

「哪個女生比較好?」

我抬了抬下巴。

他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前面車站的位置,站著幾個女學生。一律都是灰藍色的制服搭配西服裙。裙子下面與三折襪之間的地帶,是縴細惹眼的一截小腿。

馬上臉就紅了,露出不好意思的羞赧笑顏。目光卻沒有立刻收回來,支吾地笑著說︰「……我喜歡左邊那個。」

左邊的?

梳著乖巧的及肩黑發,兩旁分別卡著造型簡單的紅蝴蝶發卡,露出潔白耳朵的輪廓。隨著轉身的動作,可以看到眉目細致的容顏,尖尖的下頜,黑白分明的杏眼。

「你是自戀者嗎?」

我好笑地看他一眼,在他小腿上輕輕踢了一下。

「看起來和你差不多。」

他瞪我一眼,沒有說話。

電車叮叮進站的聲響,路邊嘈雜的聲音,流動的畫面里,我和良屋依靠慣性移動著雙腿。雖然不論往左、往右,看到的都是和平常一樣的風景,但是對于隱藏其中的某些聲音、某些氣息,我卻變得敏感在意。

會開始偷偷地在意起女性的存在。

雖然同齡的女生大都帶著愚蠢的表情。

良屋說班上的關子長得很可愛。我卻不以為然。

「她太胖了。笑起來又特別的傻。」

同齡的女孩子似乎都有點嬰兒肥。

總是因為一點小事嘰嘰喳喳,這點倒是和良屋有點像。

「我見過漂亮的女人哦。」

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以一種炫耀似的口氣,和這家伙聊這種事。

「哎?」大概就是為了看到這種馬上羨慕起來的眼神吧。「什麼樣子的?」他頗感興趣地問我。

「看上去很有魅力,笑聲好听,悅耳,有種成熟的香味。」

「小雅你臉紅了。」

「什麼啊。」我推他一把。

「真的。」他嬉笑著躲開。

我難為情地低了低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提起她,聲音里竟會嵌入一種神往的語感。到了夜晚,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因為睡不著而揪著棉被輾轉,眼前莫名其妙地總是出現那半張驚鴻一瞥的臉。

細細長長的眼楮,黑得過火的眼瞳,略微上揚的眼線。

「好奇怪呢。」

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煩躁,我推開窗子,讓夜晚的風直吹進來,希望能帶走那種令我不安的燥熱。

我所居住的位于二層的閣樓式房間,探出頭,可以俯瞰整條街道。天上有著凜冽清澈的繁星,半夜時分,白天喧囂的街道都睡著了。好像只有我獨自醒著,為著我不理解的變化獨自困惑。

旁邊的房子就是良屋的家。

房間的燈都暗著。

他一定還在睡吧。

可是我卻怎樣都無法重新躺下,偷偷地穿上鞋子,躡足出門,披著外衣站在街上,撿起小石子投往良屋的窗子。

一直打到第七顆,靠近窗邊的台燈終于被擰亮了。

睡得就像貓科動物似的腦袋帶著睡眼惺忪的表情探了出來。先是晃了晃,困難地睜開眼,才打著哈欠勉強地對視過來。

「搞什麼啊?小雅,現在才四點半耶。」他小聲地喊著,指了指手腕。

「馬上就五點了嘛。很快就天亮了。下來了啦。」我睡不著啊。

「但是……」他煩惱地抓著頭發,「好啦。你等一會兒。」

雖然是夏天,但這個時間站在街上還是有點冷,我抱著肩膀哆嗦了一會,但想到這樣太難看,不想被小看的自己故意把手揣入衣袋,裝出一副很的表情。

「……怎麼回事啊?」

下半身穿著藕荷色的短褲,上面穿著橘色夏季夾克,腳上是拖鞋的良屋揉著眼楮走了過來。

「今天不是暑假前最後的學期典禮?干嗎起這麼早?」

「都說了睡不著啊。」我放大聲音。

「但是我想睡啊。」他委屈地眨眼。

「一個人沒事可做會很煩。」

「兩個人就可以了嗎?」

「對。」

「……被你打敗哦。」嘆息著低下頭,一蓬蓬沒有梳理過的頭發像小狽的毛發似的垂了下去,但是很快又沒辦法似的抬了起來,鼓脹著臉頰很義氣地微笑著拍上我的肩,「哪,好了好了,陪你去玩投球行了吧。」

在街道後面的空地,長著大片白色的日詰草。

遠方是正在修建的橋梁,隔著鐵絲網遠遠傳來汽笛聲響。

帶著藍色霧靄的空氣沁人心脾。草葉上的露水很快染滿我與良屋的衣擺。空地上積存的汽油筒壘成高高的堡壘。幾個廢棄的易拉罐叮叮當當像編鐘一樣在風中響著。

良屋戴著大大的棒球手套,頂著困倦的表情站在對面。

我扔球給他,他伸手接住。然後反復重復。

簡單的游戲,但是汗依然流了下來。郁熱的心情就像微藍中亮起的天空,漸漸地變得清晰。

良屋,在我真正不爽的時候,莫名地並不多話。當然,說不定這是因為清早的緣故,他還在困吧。

但是失眠的夜晚,可以有個人,什麼都不說,只是站在對面,不停地接住我投出的球,這個事實,讓我覺得有些說不出也不想承認的開心呢。

「喂喂,要記得請我吃早餐哦。」

不在乎我凶惡的表情,這樣直接對我要求的人,叫做安信良屋。

「——好啦。」

裝作滿不在乎,卻在轉身之後偷偷笑起來的我,是從這一秒開始承認他是朋友的荻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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