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很奇怪,還是不想和他分開。
在舞台盡頭他燦爛的笑著回望我,臉上的汗水變成閃亮的小徑,對上那雙黑到璀璨,就像夜光石般的眼瞳,我再也無法移轉視線了。
「慶祝演唱會順利結束!」
一連數場的巡回演唱會落幕了。
「好好地喝些酒吧。」
慶祝酒會上,已經超過二十歲的信秀,是大家灌酒的主攻對象。
「不要了啦。」雖然努力想要替他擋去一些,但終究在這樣的場合,無法推月兌別人的敬酒。
「有什麼關系。」這樣說著的音樂人,輕而易舉地推開我,嬉笑著把酒再次塞到信秀的手里。
信秀的臉色剎那間變了,因為我被推的動作。我趕快笑著湊近過來,害怕信秀因為生氣做出我們無法承擔的後果。
未滿二十歲不能飲酒。
那天的聚會,我突然第一次迫切地希望快點成年。
我想要保護信秀。
雖然……我一直、我從來,都未能夠保護信秀。
不得不硬著頭皮參加的應酬,信秀明明與我一樣並不擅長吧。但是因為我的任性,我的笨拙,我完全不想對任何人低頭的習性,信秀只好全部承擔了下來。信秀他……為了我而改變了。
變得會牽動嘴角做出微笑的模樣。
就算討厭對方也會笑著喝下對方遞來的酒。
因為習慣忍耐而增添了隱忍的男人味的表情。
對于地位在我們之上的人,略微討好的微笑的模樣……
這些、這些、全部的你,我其實都是喜歡的。
心疼著你,想要保護你。
雖然說出口的話,就只是這樣拙劣的不成文的言語。
雖然現在我做不到,但總有一天,我會保護你。
和信秀終于離開結束的酒會,疲憊地站在通往飯店頂層的電梯。有一半醉了,但更多是疲憊的他,把後背貼在冰涼的電梯上,側頭幽幽地凝視著我。
小的時候,他常常這樣看我。
那雙總像埋藏著什麼,卻又總是赤果果的眼神,一直讓我有些驚心。
「很累了吧。」
我說著根本是廢話的言語,走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撐住他,希望他能站得更舒服一點,偶爾就這樣把壓力分給我吧。
但是側過頭,他的手掌忽然貼上了我身後的電梯牆壁。
隨著腦袋的靠近,從他微張的嘴唇里嗅到了酒的氣息。
越來越近……
他的劉海踫到我的額頭。
他的鼻子踫到我的臉頰。
莫名其妙。
Kiss了。
「姐姐,我究竟有多少存款?」
「這就是半夜來電話要問的事嗎?」
話筒那邊,傳來姐姐從困意轉為暴走前的聲音。
「是啊。」我老實地回答。
「……發生了什麼?」口氣沉靜了下來,姐姐在追問了。
「沒有什麼啦。只想知道夠不夠買我喜歡的房子。」一向把賺到的錢交給姐姐保管的我盤算著心中的數字。
「應該可以。怎麼,你打算退出娛樂圈了嗎?」
不愧是姐姐,馬上就明白了。
「……也不是啦。但是、但是現在去上大學的話——」
「也不會太遲。」
「是這樣啊……那個,晚安……不,早安。」
我七零八落地說著難以連接的語言,一面迅速掛斷電話。
我究竟是在干什麼啊?
像這樣半夜三更打電話回老家,一定會被懷疑,讓家人擔心的啊。可是突然惶惑了起來,忍不住產生想要逃跑的沖動。
手指按住嘴唇,全身都在發燙發麻。
被親吻了。
被信秀親吻了。
腦袋埋入雙膝,煩躁地捧住臉頰,變得不知如何是好。覺得自己要被感情湮沒了,想要現在就逃走。不然,就永遠都再也逃不掉了。
我喜歡信秀。
很喜歡、很喜歡信秀。
喜歡信秀黑如子夜的瞳孔,喜歡信秀縴細修長的手指,無論是略帶隱忍蹙眉的樣子、偶爾嚴肅冷漠的表情。
心里,有一道閘門被那個kiss輕而易舉地毀壞掉了。
靶情不斷地、不斷地流瀉出來,從身體內部攻陷了全部。
是的,愚蠢的我終于注意到了。原來我並不是一個不需要戀愛的人,而是,而是我一直、一直都在戀愛。和固定的那個人,從相遇開始。
所有的理所當然,並不僅僅來自于習慣。
我所能去喜歡的人,能讓我如此喜歡的人,喜歡到沒有注意過理由,誤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人……
全都只能是你。
想要保護你,想要愛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宛若小學生般土氣的言辭,就是一顆心所能想到最誠摯的話語。
第6章(2)
有些什麼正在默默地改變著。
在事務所開會的時候、慶功宴的時候、參加活動的後台、休息室里……信秀的視線總是追逐著我。
不管何時抬起頭,一定能夠對上那雙隱藏在交握的十指之後、劉海遮蔽下執拗的眼眸。
那個電梯里的KIXH1,沒有被刻意提起。
總覺得,只是這樣看著彼此,不需要語言,由身體散發的信息也能夠彼此傳遞。
省悟到心情的這一刻,所有過往理所當然的事,都無法再等閑視之。喜歡上信秀這件事,讓我的大腦就像被病毒侵襲破壞了一樣。
如果一天有三十六個小時,我一定會在三十六個小時內無時無刻地想著信秀的事。
但就連現在的二十四小時,也變得讓身體快要不勝負荷了。
幾乎是張開眼楮就能看到彼此的緊密關系,因為要一起工作,就連想暫時分開都不可能。心髒不斷地跳動,不斷地加快,大腦昏沉而情緒高漲,莫名地消瘦了,害怕又期待二人的獨處。
你,曾經,戀愛過嗎?
你,曾經,這樣地愛過某一個人嗎?
仿佛要被感情吞沒一樣的愛,真讓人覺得害怕呢……
「為什麼不看著我?」
「為什麼要看你啊?」
「你要好好地記住我的樣子呀。」
「那種事不需要看也已經忘不掉了呢。」
交換著沒有質量,只有戀人之間才能品到情味的話語。坐在造型師、經紀人、隨時有可能出入的休息室。他隨意地坐在沙發上,而我背對著他,蹲坐在鏡子前的椅子上。
「接下來要拍寫真集了哦。」
「嗯……討厭到外國去。」
「秀樹對拍寫真完全不抱熱情呢,每次都是讓我一個人暴露對吧。」
「不好意思哦,人家走的是元氣路線。那種情色意味的事,還是交給你做好了。」
「真不公平,我也想看呢。」
變得,無法回答了。
「我也想看秀樹情色一點的樣子呢。」
張開眼楮,在鏡中可以看到身後的信秀,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像慵懶的貓科動物,有著華麗的皮毛,犀利的眼眸。細白的手指枕在頜下,黑漆色的長發微卷地披過臉頰。
望著這樣的他,鏡中的我的臉忽然紅了,口氣惡劣地說著︰「誰像你啊。平常有事沒事,就已經夠情色的了。就是用這種樣子在誘惑女性歌迷吧。」
「那男性歌迷都是被你誘惑來的嗎?」
不經意似的回擊,總覺得帶著淡淡嘲弄的意味。
「干什麼,不要找借口吵架哦。」
就是這樣,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會說一些讓氣氛升溫的話,所以覺得害怕。哪怕有一個外人在就好,只要有一個觀眾,我們就能夠表演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唯一不需要掩飾的人只有彼此,所以那種赤果果的坦誠的眼神就更加令人惶恐不已。
有時候,還是需要一些演技的。
即使和唯一信賴的人在一起。
即使和唯一想要去愛的人在一起。
難受的郁塞感、想要表達這份感情的心境,讓鏡中的我的眼神有了變化。即使在做節目的時候,望向信秀的目光也挾帶了若有似無的哀愁感。偶爾看重播,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眼楮是在波光流轉。